諸伏景光有些憂心忡忡地看著巨大的落地窗上、反射出來的安室透的身影,對方坐在沙發上,膝蓋上放著筆記本電腦,雙手交疊成塔狀托著下巴;屏幕上的藍光投在了對方的麵容和眼底,映出一派肅穆的表情。
“電話還是打不通麼?”諸伏景光的視線從安室透緊皺的眉頭挪到了摔到地上的手機上,像是為了打破這過於安靜的氣氛一樣,他言不由衷地問了一個答案呼之欲出的問題。
“嗯。”安室透眼神仿佛凝滯一般,隻是用鼻音回應了一個音節。好像之前他的倉皇失措、和聯係不上另一個人時舉止失態都不存在一樣,他依然是一副穩坐於幕後的模樣。他抬眼看了看窗邊的諸伏景光,視線在對方手中的望遠鏡上微微停留。“soclock那邊情況如何?”這個距離隻能觀察得到soorld的全景,至於未來港,那是更加遙遠不可及的地方。他縱然再心慌意亂,也不可能飛馳到未來港去,隻能壓下內心複雜的思緒,強行裝作什麼也不會影響到自己。
“一切正常。”諸伏景光輕輕說著,帶著些安撫的味道“暫時沒有任何人發現摩天輪那一節吊箱有什麼不對勁。”他又扭頭看了一眼牆壁上的掛鐘,“這個時間點,‘冰川丸’應該起航了。”他指了指未來港的方向,“我沒有在那邊看到更加盛大的‘煙火’,看來jc在時間限製內,破解了第二封邀請函的謎題,所以中田他們沒有引爆船底機油艙的炸彈。”他想到了在酒店前台和自己擦肩而過的少年偵探們,也許是他們在其中也出了不少力。隻是不知道到底會是誰成為那個被束縛的“人質”?諸伏景光心中有些擔憂,橫濱的同僚們總該不會讓孩子們承擔這樣的責任吧?
“赤井秀一應該已經注意到了未來港和‘冰川丸’號了。”安室透看著屏幕裡、社交網絡上各種亂飛的消息和短視頻,嘲諷地笑了笑,“而他很快就能意識到,這艘客輪到底會駛向什麼地方。”
“那soclock的消息你打算什麼時候放出去?”諸伏景光看著窗外對即將發生的事一無所知的遊客,不自覺地舔了舔嘴唇。“隻要赤井秀一知道他失蹤的同事在‘冰川丸’號終點的摩天輪上的話,他一定會用最快的速度趕到這邊來的。”
“不急。”安室透眨了眨眼,紫灰色的眸子裡閃過狡猾的光“現在就放出消息也太刻意了,既然已經利用了和組織毫無關係的中田和佐藤兩個人,那麼整個計劃也得按照他們的性子和步驟來。”安室透把手重新放回鍵盤上,飛快地操作起來“如果赤井秀一察覺到計劃裡有其他人參與的話,以他的性格,恐怕會像驚弓之鳥一樣飛走了。”他用餘光盯著諸伏景光,意味不明地說道“那可是能夠非常完美地潛伏進組織裡的人,從來沒有露出過破綻,我可不敢賭他對自己fbi的同事,到底有多少友愛互助的精神。”
諸伏景光垂下眼眸,作為另一個“不完美”、“露出了破綻”的潛伏者,此刻麵對安室透略帶些嘲諷的話語,他隻能保持安靜。
安室透看著諸伏景光低眉順眼、毫無反抗的模樣,有些煩悶地“嘖”了一聲,隻覺得當下的氛圍讓人又尷尬又惱怒。他像豎起了尖刺的刺蝟,再也沒有辦法用坦然的態度麵對自己的幼馴染,防備成了自己的本能,哪怕隨口說出來的話,在傷害對方的同時,也同樣可以輕易將自己也傷得鮮血淋漓。
他抿緊了嘴唇,假借著越來越快的鍵盤操作,來掩飾著自己越加糾結的內心。
我又有一點想念那個人了,想念著可以坦然地靠進那個人懷裡,和他相擁的瞬間。安室透閉上了眼,儘管他們之間從來不曾、真實地擁有過這樣親密而溫馨的回憶,可是那個人的懷抱已經是他此刻唯一敢信賴和期待的地方。
我隻是有一些疲憊了,隻是想稍微休息一下了。
可是那個人到底在什麼地方,他的身邊此刻又陪伴著誰呢?
那驚鴻一瞥的身影如同刻刀一般紮入了安室透的大腦,他沒有在閉眼的幻想中得到絲毫的溫暖,等他再次睜開眼,依然覺得周身充滿了寒冷的氣息,他的身邊依然空無一人。
如果,可以見到他就好了。
他的視線在腳邊的手機上一掃而過,他彎腰撿起了手機,小心翼翼地摸著屏幕一角的磕痕——失態之下,他竟然沒能握住手機——許下了自己也不敢相信會真的實現的願望。
然後,他聽到房間內的電話鈴響了起來。
森川檀走出未來港的碼頭範圍時,發現被剛剛爆炸聲驚住、但是又沒有聽到進一步動靜的人,此時拿著各種各樣的拍攝裝置,在碼頭附近探頭探腦,顯然是想衝到前線去獲得第一手資料,又擔心爆炸的餘波,所以還在觀望之中。他朝身後掃視了一圈,隱隱約約似乎可以見到天空中有一架低飛的無人機,正盤旋著、往“冰川丸”號的方向飛行著。
這個時候會出現的無人機,多半是那些有備而來的記者或者u主的裝備吧。森川檀微微皺眉,視線在眼前東躲西藏的人群中掃視一圈,大部分人肉眼可視範圍有限,要控製裝載著攝像頭的無人機的話,也不會離得太遠。他很快就鎖定了一個彆具一格、不拿攝像機或者手機、反而手持著遙控器和便攜屏的男人,悄悄走到對方身邊。
“相山,好久不見。”森川檀像看到了好哥們一樣,自然地勾住了那個男人的脖子,哥倆好一般,低頭湊近著說道,除了被他攬住的人以外,周圍沒有一個人察覺到不對勁。
“什麼相山?!你認錯——”男人不耐地皺了皺眉,正打算扭頭嗬斥時,突然感覺到自己脖子傳來一絲涼意。他猛地住口,視線不斷下瞟,終於意識到自己的頸側正橫著一把刀鋒銳利的手術刀。而他剛剛感受到的涼意,無疑就來自緊貼著自己皮膚的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