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第 126 章(2 / 2)

這是赤井秀一最愛喝的威士忌,成年後偶爾小酌的他,在一眾威士忌中偏愛波本的濃香、醇厚與甘甜,可是他卻知道,從今往後,當他一如既往地舉起酒杯時,隻能品嘗到酒精裡的苦澀與悵然,仿佛舌尖上的每一滴都是成年人勉為其難的紀念,和強作精神的自嘲。

“嘖。”他眯起眼睛,輕輕彈舌,微微屈起的指節恨不得此刻正扣在狙擊槍的扳機之上。可是瞄準鏡裡的目標該是誰呢?這個問題卻隻在他心頭劃過,帶起一陣被刻意忽視的漣漪。他想象中自己與“宿敵戀人”再會的一幕,是槍聲與火光,是子彈與血肉,是他俯視過去、打趣地和帕圖斯坦白自己曾經的錯許,用調侃的語氣掩蓋自己的真心,用最輕鬆的表情埋葬這一段曆史——絕非是當下看著對方和真正的戀人相擁相吻的場麵。這會讓他覺得自己是一個真正的局外人,在這個不屬於自己的舞台表演了一番無人捧場的啞劇,雖然他明明知道這才是他不能回避的事實。

帕圖斯如此真摯地愛著波本,而自己不過是對方興起時隨意擺弄的玩笑。

少年的視線輕輕掃了過來,他麵無表情地盯著赤井秀一,嘲諷地提醒著:“FBI先生,現在可不是看熱鬨的時候。”

赤井秀一壓下心頭翻湧的難堪,鎧甲包裹的內心隻露出了一秒的破綻,隨後又恢複了無堅不摧的模樣,他依然是那個不為外物所動的狙擊手,槍才是他永遠不會背叛的愛侶。他刀鋒一樣的視線回望向少年,看著對方眼角的微紅,突然福至心靈般地感受到少年冷漠軀體裡潛藏著的倉皇。

在這狹小的摩天輪吊箱內,他和眼前這個少年竟然為同一件事、同一個人而方寸大亂。

“熱鬨麼,你不也看得起勁。”赤井秀一開口說道,低沉的嗓音帶著些不容忽視的針鋒相對。同樣是被那一幕打擊到的失敗者,他允許自己失態的時間已經徹底過去。他不打算在這個明顯沾染上組織氣息的少年人麵前再露出更多柔軟的內在。

麵對這個未成年人,他收起了自己身為成年人的傲慢,畢竟哪怕帕圖斯選擇了波本,但是作為同樣對帕圖斯生出愛戀之心的他們兩人,卻依然是名為情敵的對立雙方。

“這就是你打算殺掉波本的理由麼?”赤井秀一看向少年,像是作困獸之鬥的兩個奴隸,他拿著刀用力地刺向對方的弱點,哪怕這把刀沒有刀柄,拿起時一樣會將自己劃傷得鮮血淋漓。這言語下的真相傷人又傷己,可是唯有疼痛才能一遍遍提醒自己不要再陷入蜂蜜般香甜的陷阱,不要再在不屬於自己的人身上浪費真心。

少年譏誚地笑了,他不覺得自己和赤井秀一之間是可以閒聊的關係,一個用來“釣魚”的工具人,唯一值得他上心的原因也不過是對方看向阿檀時的眼神讓他不快罷了。可是這點不滿很快就會是過去式,隻要炸彈引爆,對方也不過是火光裡的一縷塵埃而已。他從來不會和死人多加計較。“我假定你還有多餘的時間可以自由浪費?”他打量了一眼赤井秀一手邊已經打開外殼的炸彈,視線在老套的線路之間一閃而過。明明此刻就是最好的引爆炸彈的時刻,連環爆炸的威力足以把爆炸範圍內的安室透送上天堂,哪怕“主角”還沒有抵達舞台,可是他心中已經按捺不住對於搶走了幼馴染的安室透的下場的血腥期待。

憤怒,酸澀,痛苦,嫉恨。他從來不知道自己會在一個瞬間體會到這麼多隻在書本上看到過的詞語,他曾經覺得這世間枯燥無味,覺得世事都如自己所料,卻絕對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希望“出乎意料”這個詞語不要發生,因為“出乎意料”這件事,隻發生一次,就足夠他刻骨銘心。

無法接受,無法容忍,可他卻不得不控製著自己的心跳。麵上風淡雲輕,內心也隻能毫無波瀾。因為對於一個能控製自己心跳節奏的人而言,用心跳連接炸彈的倒計時,簡直是毫無難度、理所當然的操作。而他此刻心跳失去節律哪怕一秒,也會變動炸彈倒計時的時間。他不介意下一秒就把奪走了幼馴染的安室透送去灰飛煙滅的結局,哪怕賠上摩天輪上其他人的性命,甚至他也不介意用自己作為陪葬的一員,可是阿檀也在這爆炸波及的範圍之內。如果此刻炸彈爆炸,阿檀也會在這火光之中成為一捧能被風輕鬆帶走的灰燼。

是害怕死亡麼,不,隻要能從這個氧化的世界醒來,死亡也不過是蘇醒的一種方式。

這是一個虛假的世界,他無時無刻不在期待著帶阿檀離開,帶著他回到自己的世界,回到他們仍然交心的過去。可是哪怕他可以心滿意足地赴死,也絕對不能讓他的阿檀和安室透的骨灰撒在同一個角落。

那是他的幼馴染,每一寸都是他不能放手的存在。哪怕是死亡,也不能將他們分離。

少年咬著牙,指尖在玻璃窗上有節奏地敲擊起來。而這敲擊的節律恰好是自己一下又一下沉重的心跳。“希望你可以快一點,FBI先生。”他冷著臉看向窗外,“在一切失去控製之前。”

在我因為這可悲的嫉妒之心而失去引以為豪的自製力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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