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就到了康熙三十年的春天。
這一年,殷陶已經邁入了六歲大關,也到了皇子該上學的年紀。
到底是養了三年多的孩子,這一上學就要搬去阿哥所住了,太後和蘇麻喇姑都有些很舍不得,這幾日連功課都不叫殷陶多學了,隻想拘著他在身邊好好親近。
今年是個風調雨順的豐收年,各地的請安賀年折子都是報喜的奏章,是而康熙心情十分的不錯,上元節那日的宮宴也格外熱鬨,還放了整整半宿的焰火。
太後貪涼,多用了兩個貢桔,後半夜回到寧壽宮後身子便有些不舒坦起來,腹痛且伴有一些發熱症狀,就這麼在寧壽宮歇了下來。
太後病了,各宮少不得是要過來侍疾的,康熙見太後喜歡殷陶,便叫他在寧壽宮陪著蘇麻喇姑陪太後多待幾日,殷陶入學的事情就這麼暫時緩了下來。
康熙二十八年七月初九,佟佳皇貴妃病重,太醫直言不好,康熙便將佟佳氏由皇貴妃晉為皇後,又過了一天功夫,七月初十日申刻,皇後佟佳氏在承乾宮中病逝,後追諡為孝懿皇後。
孝懿皇後過逝,鈕祜祿貴妃的身子也越發不好,康熙的後宮格局又發生了不小的改變,由孝懿皇後的妹妹佟妃和四妃共同打理後宮,安排侍疾事宜。
這日,太子在上書房下課後帶著新采下的紅梅來寧壽宮探望太後,正逢上殷陶坐在太後身邊捧著話本兒讀《大鬨天宮》。
見到太子來訪,殷陶忙合上書卷站起身來,對著二哥恭敬問好。
太子笑著摸了摸殷陶的頭,當年第一次注意到這個弟弟,還是在幾年前皇祖母生辰那日,見皇阿瑪把他抱著進來。沒成想一轉眼功夫他這十二弟也這麼大了,到了該上學的年紀。
太子要過來侍疾,對太後儘孝,宮人們自然要讓太子儘上“孝道”。
鄭姑姑將藥碗和話梅果脯端了過來,太子半坐在太後床前,服侍太後用過了藥又漱口用了話梅解苦後,太子便開始陪著太後聊起天來。
太後屋子裡的屏風正是江寧一等繡娘繡成的江南煙雨圖,太子曾隨著康熙去過兩次江南,他便以此為切入點聊起了江南的風光錦繡。
太子今年不過是十六七歲的年紀,高一年紀的孩子,正是男孩子貪玩的時候,雖然素性沉穩,但在疼愛自己的長輩麵前難免放鬆了一些,說起江南之事兩眼放光,越說越來勁頭。
殷陶敏感的注意到,太後聽著聽著有些走神,蘇麻喇姑也端著茶盞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這兩位出身蒙古科爾沁,自幼在草原上長大,蘇麻喇姑進宮時候,清軍尚未入關,皇後入京之時,順治也不過是剛剛坐穩了原本屬於大明的江山,是而在那二人的認知當中,江南那是漢人的地方,她們並沒有多少向往也興趣不大。
就他們素日的行為做派看來,殷陶覺得,估計她兩個會更喜歡聽太子講一些關於塞外的事情。
想到這裡,殷陶委婉提醒道:“二哥果然見識不凡,博學廣知。常聞‘讀萬卷書,行萬裡路’,不想果然如此。聽說二哥也曾陪著皇阿瑪巡幸塞外,不如二哥也與我說說塞外風光可好?”
聽到殷陶這話後,太子才意識到了這氣氛當中淡淡的違和感是什麼。
雖說在宮中各位母妃和兄弟都對江南之事極是感興趣,連他自己和皇阿瑪也是如此,但並不代表寧壽宮中來自草原的兩位長輩也是如此!
十二弟隻是單純好奇塞上風光,還是說已經看出了兩位長輩的不耐,暗中提醒於他呢?
太子來不及多想這個問題,轉而說起了塞上之事,沒過多久,太子就看到兩位長輩露出了真正會心的笑容,在一片和諧融洽的氣氛當中,這次探病寧壽宮得以完美結束。
回到毓慶宮後,太子細細回想了寧壽宮之行的始末,覺得不管殷陶是有意提醒也好,無意而為也罷,自己都從十二弟這次的作為當中得了不少實惠。
太子喚來身邊的大太監邢飛:“你再去寧壽宮走一趟,把孤前兒得來的兩江總督送來的那兩套文房四寶給十二弟送去,就說為了恭賀他即將入學之喜。”
邢飛應了聲“是”,取了禮物包好後就起身前往寧壽宮中。
出了毓慶宮後,邢飛一路向西,碰巧在坤寧宮前遇上了康熙一行。
邢飛作為毓慶宮的大太監,本身在宮中就是極為顯眼的所在。康熙一眼就看到了行色匆匆的邢飛,他給了梁九功一個眼神,梁九功會意,出聲將邢飛叫住:“都這時辰了,你還不在太子宮裡,這著急忙慌的是要去哪裡?”
邢飛過來給康熙行禮:“奴才給萬歲請安,是太子吩咐奴才去一趟寧壽宮中,將這兩套文房四寶給十二阿哥送去。”
在康熙眼中,所有關乎太子胤礽的事情都是大事。梁九功極有眼力勁兒地將那兩套文房四寶接了過來,康熙看著像是兩江總督前幾日進上來的那幾套,成色都是極好的。
他當時看著也喜歡,便分給了太子兩套,誰想太子竟然這般大氣,願意將兩套都給小十二送去
太子一直都是被他捧在手心,從生下來就被賦予了比旁的阿哥更高的身份,對於一眾兄弟雖說也是親近,但很少有太多私交,從來都是在重大節日或者生日之時按著規製送些禮物過去,沒成想這次竟然會單單給十二送來這兩套文房四寶,想是為著小十二入學才送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