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談話,這次幾個人是以文會友,周圍人都對舜安顏紛紛附和,隻有一名青衣書生顯得沒有那麼積極,恭維的話也比旁人要少一些。
接下來,舜安顏話鋒一轉,將目標鎖定在了那名青衣書生身上。
“這位想必就是拖洛經常提起的卓兄了吧?我聽李先生說,卓兄一向才思敏捷,文采頗佳,如今又進了青雲書院,也不枉了卓兄父親當年入贅卓家的一番籌謀了。”
那位卓姓的青衣書生臉上突然間就有些掛不住。
殷陶聽他們談詩談得正好,冷不丁來了這麼一出。
雖說古代招攬贅婿的人家不少,但的確不是什麼主流之事,這般在茶桌之上堂而皇之地講出來,幾乎是在那書生心上紮釘子。
就舜安顏此語判斷,兩人是第一次見麵,不會有什麼舊的仇怨。那書生剛才一直在聽舜安顏說話,並未反駁半分,隻是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奉承於他,舜安顏就給了他這麼大難堪,的確是有些小肚雞腸了。
這種人在夫妻相處之時真的能好嗎?溫憲是公主,與駙馬相處之時天生就是上位,若哪天不小心得罪了舜安顏,對方不敢公然挑釁卻將事情憋在心裡,就這麼一個睚眥必報的性格,暗中做些對公主不利的事情也說不準。
殷陶轉頭對四爺道:“我覺得五姐姐嫁給此人不妥。”
四爺愣了一下:“這是佟國維的嫡長孫,素來沒什麼劣跡,也一直都是才名在外,有何不妥?”
他也不是沒叫人幫忙打聽舜安顏此人行事,得到的都是正麵評語。
鄂爾泰也道:“是啊,佟大人的幾個孫兒中,就數舜安顏頗有才氣,最得他心。我聽祖父說,當年孝懿皇後在世時,對著舜安顏也是時常誇讚的,可見此人是個伶俐之人。”
是這樣嗎?
兩人都對舜安顏此人做了高評價的肯定,殷陶突然間對自己的想法產生了懷疑。
難道是他太敏感了嗎?
殷陶想了想,決定先將此事按下不表。
等這幾天有了空,去尋一下八卦挖掘方麵行動力極強的五爺,請他幫忙查查舜安顏此人。
請五哥不要光看表麵,更要深入一些調查,查出端倪再跟四哥彙報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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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過還算有意義的大半天後,殷陶回到暢春園,開始收了心老老實實用功讀書。
又逢晚膳之時,蘇姑姑那邊派了人過來,說是這個季節園子裡的河鮮甚是鮮美,太後已經叫膳房做了準備,請殷陶過去嘗嘗鮮。
殷陶一出了處所就遇上了直郡王。
自從得知殷陶親近太子後,直郡王就很少對他表現得親熱了,今日竟然很難得的對著他熱情迎了過來。
“你嫂子昨兒去了城南多羅隆府上,同家裡喜塔臘太太聊得不錯。”
殷陶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大哥有必要事事跟他彙報嗎?跟他說這個乾嘛?
見十二一臉的懵懂的樣子,直郡王恨鐵不成鋼道:“你額娘的二妹不就嫁到了喜塔臘多羅隆家中?正好我額娘家裡表弟和多羅隆恰好是同宗,你嫂子想著到底也算是近親,昨兒正好得閒便過去走動了走動。”
殷陶:……
這算什麼親戚?
京裡頭旗人多半有親,要這麼論起來,一半的人都跟康熙是親戚——畢竟他的老婆和兒子實在太多了,嶽父和兒媳家族算起來幾乎遍布整個京城。
話說回來,直郡王這話用意是什麼,是在跟自己攀親戚嗎?
這個念頭一出來,殷陶又自己否定掉了。
直郡王眼高於頂,還有八爺等一眾追隨者,外家又是納蘭一族,是個能跟太子抗衡的主兒,隻有下頭小阿哥巴結他的份兒,怎麼可能會突然想著要跟自己攀親戚了?
應該是他想多了,估計直郡王也就是隨便閒聊兩句,就跟現代人見麵聊聊天氣罵一罵股市似的。
想到這裡,殷陶對著直郡王笑道:“天氣不錯,的確挺適合出門走親戚的,大嫂嫂多出去活動活動也是好的。”
直郡王氣結。
這十二也太不通透了,自己都說這麼明白了,他卻依然不上道兒,再沒什麼親近之語。
到了直郡王這個位子的人,從來都是旁人巴結他,他自己甚少拉攏人,也從沒這樣失敗的拉攏人過。
就十二這愣頭愣腦的勁兒,真好奇太子到底是怎麼把人弄到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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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勒府內,四福晉指著桌上那道西塘八珍糕道:“李近來喜歡上了用這道點心,特意叫府上廚子去聚芳齋學的,爺且嘗嘗可還適口?”
李說白了是宮裡頭德妃娘娘選來伺候四爺的,也是四爺和福晉的奴才,為了一道點心就如此,的確是有些興師動眾了。
李仗著四爺寵愛做的出格的事也不止這一件,福晉隻是借著這件小事給四爺提個醒兒。
四爺平日裡麵對的都是康熙、太子、八爺等人,福晉話裡的小心思四爺焉能不知?隻不過外麵事情太多,並不想再給後宅女眷斷官司。
四爺避重就輕地指著桌上的黃芪鱔魚湯道:“這菜還是重大夫開的方子?”
四福晉道:“今兒府上得了新的黃芪,重大夫說,這道藥膳最是補益安神的,爺嘗著可好?”
“甚好。”
四爺又吃了兩口鱔魚,想起今兒去萬琉哈家看到那哥兒蒼白的臉色,對著福晉問道:“咱們府裡頭還有好的山參嗎?”
四福晉道:“爺要多好的?直隸總督府上個月剛給咱們府上送了禮盒過來,裡頭統共四支,都是極上等的野山參。”
四爺叫福晉取了那山參來,看了一眼後直搖頭。
不夠大啊!
四爺也沒多說,叫福晉又把山參收了起來,留著給府裡頭用,自己則去前院叫蘇培盛開了庫房,找了兩支更大的出來。
十二身體一直很好,宮裡長輩們賞賜的東西雖然不少,但極少有藥材一類。況且他今天既然陪著十二去了,總不能當作沒看見,要儘一點做兄長的心意。
正好,明日還有事要跟皇阿瑪回稟,索性再去趟暢春園,把這兩支山參給十二送去。
五月裡的天氣實在是熱,往年這時候皇阿瑪都是要出京避暑的。
但即便如此,四爺也依然不肯坐車,年紀輕輕的爺們兒就坐車出門,若是傳到皇阿瑪耳朵裡,印象鐵定是要大打折扣的。
如果騎馬去暢春園的話,天明了趕路未免太熱,所以明兒又要早起些了。
四爺趕到暢春園時天剛剛擦亮,去春暉堂卻撲了個空。魏珠給四爺透了個信兒:皇上昨夜留宿在王貴人那裡了,至今沒有回來。
若是在紫禁城中,康熙一般是召王貴人過去乾清宮侍寢的。暢春園這邊沒那麼多規矩,康熙召幸王貴人次數不少,便專門給她挑了一個更大更好的住所,他自己去那裡過夜住著也舒坦。
四爺試探性地問道,“那我在這裡等一等皇阿瑪?”
魏珠笑道:“萬歲昨兒說了,今兒晨起還要去趟太後那邊,商量四公主的婚事。”
四爺隻好作罷,先去殷陶那邊把禮物送過去,順便弄碗茶喝。
殷陶雖然身在古代,但總是不自覺帶入現代人的眼光看待周圍的事情。
故而如今已是十二阿哥的他看到這份禮物依然眼都圓了,忍不住稱讚出聲道:“這山參可真大啊!真叫四哥破費了。”
這種極品山參殷陶以前隻在拍賣會上才見過,果然四哥府裡都是好東西呢。
四哥對他果然是好,這麼好的東西都願意拿來給額娘的娘家人用。
四爺開始重新審視殷陶。
不過就是兩支山參而已,十二這就一驚一乍的,顯得實在有些沒見過世麵。
十三也曾說了,十二之前在盛京逛街時候也是這般,看見什麼都新鮮。
四爺當即決定,等到十二弟出宮開府後,要多多加以培養。
日後他若是得了什麼好東西,也要多給十二弟送些過去。
畢竟身為一個皇阿哥還這麼沒見過世麵,丟的是他們愛新覺羅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