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豁達(1 / 2)

乾清宮。

梁九功躬身, 將太醫院院判的一封脈案擱在康熙桌上:“萬歲,這是太醫院張院判呈上的脈案,張太醫說太子病情已轉好, 詳情都記在脈案裡頭, 還請萬歲爺示下。”

康熙拿起那份脈案, 從右手換到了左手, 卻最終還是擱在了桌上,並未打開。

他就算不看這封脈案,也知道裡麵寫了些什麼。

是啊, 太子的病已經一月有餘,論起來也該好了, 總不能叫毓慶宮一直關著大門閉門謝客。

康熙看著桌上官窯青釉菱花式茶碗,緩緩道:“既然好了, 就停了藥罷。”

整個乾清宮的氣壓都低了下來。

這段時日, 但凡說起太子之事, 乾清宮內氣氛一向如此。

梁九功站在那裡低著頭不敢再說什麼話, 拚命降低著自己的存在感。

康熙出了一會兒神,又對梁九功問道:“老十二可去馬齊府上看過了?”

梁九功忙是答道:“未曾, 十二阿哥這兩日都在阿哥所休息,一直都沒有出宮。倒是之前馬齊大人在宮裡頭遇上過十二阿哥,還拉著阿哥說了半晌的話。”

康熙笑了起來:“這孩子就是這樣, 什麼都不懂,事事都要朕幫著籌謀,也不知道去一趟讓人家家裡安安心。”

說起這話殿裡氣氛就輕鬆多了。

方才連大氣不敢出的梁九功, 現在也敢接話兒了。

“皇上說得是啊,阿哥們年紀還小呢,哪兒能離得了您的提點籌劃呢?”

康熙道:“川陝總督席爾達進上來的那兩柄玉如意看著不錯, 叫老十二給他沒過門的媳婦兒帶回去看看吧。”

康熙賞玉如意給富察家嫡次女,一則是肯定了十二阿哥,二則便是肯定了未來的十二福晉。

殷陶也沒想到,他不過是跟著太後去了一趟五台山,就被關聯上了“失寵”一詞,還被傳得有鼻子有眼。

那天馬齊拉著他說話,他也感受到了馬齊心裡頭的不安定,想要稟明康熙過去富察府上看看,卻不想康熙這就給了他玉如意叫他給舒怡送過去。

殷陶覺得最近老爺子還蠻貼心的。

除了這事之外,聽說這兩天太子的病也好了,毓慶宮開始開門見客了,但是據說去看望太子的人並不多。

不管怎麼說,既然太子托他帶了經書回來,他就要早些給太子送去,以免夜長夢多。

相比於康熙的憔悴,太子瞧著也很是不好,殷陶進到太子書房之時,見到地上有一灘極為明顯的大團水漬。

毓慶宮是太子的居所,書房更是太子重要的辦公場所,宮人們打掃起來自是小心小心再小心,不可能會遺漏什麼,最可能的就是太子剛剛摔了茶盞,還沒來得及拾掇,自己便請見進來了。

太子見是殷陶,對他招了招手,道:“十二弟來了,快進來坐罷。”

殷陶給太子請安後坐了下來。

看太子的模樣,最近的確也過得狼狽了些。這段時間都悶在自己宮裡頭,一個多月沒有出來,不知是不是因為缺乏陽光照射的緣故,臉白得有些病態,看著也虛弱不少。

殷陶把特地帶回來的經書交給了太子。

太子接過來,認真地翻了翻,對殷陶道了謝,又問殷陶最近過得怎樣,太後一切可好?蘇姑姑身子骨可還康健?

殷陶道:“皇祖母過得十分安適,蘇姑姑也越發硬朗。山中到底和外頭不同,皇祖母和蘇姑姑年紀大了,在寺裡頭待著,心裡比尋常時候更是清淨,也無什麼人過去打擾,這段日子過得十分不錯。臣弟一切都好,隻是日日吃素有些不慣,這次回到阿哥所少不得要多用些肉菜補補肚子了。”

太子對著殷陶笑笑:“你正是長身體的年紀,若是在寺中住不慣,大可以下山擇一處官邸住著。噶禮素來是個會吃的,你遇事隻管吩咐於他便是。”

殷陶記得,這位名喚噶禮山西巡撫後來也倒了黴,官方說法是貪汙太過,但也有不少曆史學家分析,是因為噶禮站隊錯誤,選擇了力保太子的原因。

看太子說起噶禮熟悉的樣子,殷陶估計曆史學家們的分析**不離十。

見太子似乎對山中之事很感興趣的樣子,殷陶便繼續開口講著山中的事情。

太子果然是對外頭事物十分向往,在殷陶說話之間,太子也時不時地插話,兩人聊得十分歡暢。

大概聊了兩盞茶的功夫,太子住下了話頭。

十二弟估計也聽說了不少關於自己的傳聞以及這場蹊蹺的“生病”,但依然能跟之前一般的對他。

如今還是在皇阿瑪的地界上,毓慶宮的一舉一動都在皇阿瑪的眼皮子底下。

十二弟既然沒有攪和進這些事情來來,就不要讓他也跟著他們在泥濘裡掙紮了。

十三弟已經摘不清了,能走一個是一個吧。

想到這裡,太子對殷陶道:“今兒實在有些乏了,不留十二弟了,改日再約十二弟手談幾局。”

殷陶愣了一下。

他來毓慶宮雖不說多麼頻繁,從前隻要在京中,每月總有那麼一兩次的。

這還是太子第一次這麼快就直言送客。

況且殷陶看著太子不像是身上有什麼病的,身子想來也是沒有那麼乏的。

看著太子有些欲言又止的臉龐,殷陶也明白了怎麼回事。

太子這是在擔心,他在毓慶宮待的時間太長,日後可能會說不清。

太子這是在用自己的方法保護他。

從毓慶宮出來,殷陶突然覺得很迷惘,形勢的確很是有些超出了他的預料。

他不過半年沒在京城,京中局勢突然間就變成了這般模樣。

殷陶感覺太子像被網住的大魚,急切地想要掙脫這張大網,即便付出一些代價也在所不惜。

太子已經做了將近三十年的太子,如今已經開始心急了。

隻是不知道,太子會不會鋌而走險,做出一些更加觸及康熙底線的事,導致局麵越發無法控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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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在這次回京之後,殷陶突然發現自己人緣還蠻不錯的,一回到京中便收到了不少帖子。

三爺說他府上有好的書畫請殷陶鑒賞,七爺、十爺都說備了酒席請十二弟賞光,就連九爺也請他過去看看自己新弄的海棠。

殷陶最怕跟三爺談詩論畫,先著人帶著禮物去三爺府上賠罪,說是三哥好意自己心領了,最近比較忙暫且不過去了。

九爺跟八爺走得依然很近,殷陶不欲節外生枝,便也照著三爺的例回了。

七爺和十爺的邀請暫且靠後,等日後出宮之時再順路過去。

而有一個人的約卻不能再拖後了。

十三。

自從知道太子和康熙之間如此劍拔弩張,殷陶如今最掛心的人便是跟著太子的十三了。

十三也邀請了殷陶過來吃酒,殷陶晚間提著禮物過來之時,十三早早備下了酒菜在那裡等他。

殷陶同十三先聊了聊五台山之事,又把話題回到了京城形勢之上。

從十三的言談之中,殷陶基本便摸清了他的立場。

十三骨子裡是個很講義氣的人。

太子對十三實在是不錯,尤其是在十三站隊之後,太子也將他推到了康熙前麵,十三如今是一眾小皇子當中最為得寵的,甚至壓過了八爺和十四的風頭。

十三兩個妹妹也因為太子關照的緣故,最近過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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