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舒怡說, 富察馬齊自打入冬後便有些咳嗽,殷陶這日過去富察府上,除了常規的年禮之外, 還帶了新兩盒製藥處配置的中成藥, 據蘇姑姑說,對於秋冬時節咳嗽的治療有奇效。
因著石佳氏待舒怡的態度實在算不上好,馬齊便沒有叫舒怡去後院, 而是直接把殷陶和舒怡都請去了前院書房。
殷陶著蕭玉將特地帶來的小包止咳散和止咳糖漿取了出來,對著馬齊介紹道:“這些都是製藥處新研製出的止咳藥, 寧壽宮裡兩位長輩用著也說好, 聽福晉說,富察大人近些日子咳嗽一直未好, 倒是可以試試。”
直郡王等人見到自己嶽父都是直接喊名字的, 殷陶不太習慣這種做法, 但若是直接喊阿瑪卻又有些不妥——主要是考慮到康熙本人的情緒。
故而殷陶便直喚馬齊為富察大人,也算是介於兩者稱呼之間的客套語。
對於十二阿哥帶來的稀罕玩意兒,馬齊自然是捧場的:“多謝十二爺,若不是十二爺給奴才開眼, 奴才竟不知還有這種方子。這製藥處的名字, 奴才倒是早有聽聞, 據說裡麵幾位大人都是萬歲欽點的博學之士。”
“是啊。”殷陶故作輕鬆地抿了一口茶水,“我也是接管製藥處後才發現,這西洋人的醫術倒是跟咱們老祖宗傳下來很不大相同。”
沒辦法,這個嶽父有些難搞, 耳根子又軟,他也隻能過來凡爾賽一把了。
馬齊的重點果然被殷陶給帶歪了。
以前沒聽說過十二阿哥身上擔著什麼差事,不比十三阿哥受皇上重用, 也不比十四阿哥受皇上寵愛。
結果十二阿哥竟然不聲不響地接管了製藥處?
太醫院雖說是個伺候人的活兒,但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換句話說,這可是非心腹之人不能碰的地兒。
說起來,十二阿哥的舅父托合齊也接管了步兵統領衙門,可見皇上對十二阿哥同彆個兒是不一樣的。
馬齊即刻對著殷陶吹了一波彩虹屁,十二爺侍奉皇上日日辛苦,奴才等十分敬服。
殷陶看馬齊已經注意到了自己話裡的重點,他對著便宜嶽父微笑著點了點頭,接著忽悠道:“也是接管製藥處後,我才發現,皇阿瑪是極為注重養生的。”
康熙那天的養生講座做得不錯,殷陶也記住了其中很大一部分內容。
殷陶便將其中康熙自吹的部分加以加工,對著馬齊讚了一通,又給馬齊透了個準信兒:“皇阿瑪身體保養得極好,都說人生七十古來稀,這對皇阿瑪而言根本不是什麼難事。”
如今是康熙四十二年,康熙四十八歲,到康熙六十一年大概還有二十年,四舍五入的確可以說是活到了七十。
舒怡立即明白了殷陶的意思。
雖然嫁給十二阿哥隻有幾個月的時間,但是舒怡覺得,她這幾個月裡學到的東西,比之前在家待著幾年都多。
舒怡也感覺到,十二阿哥其實並不想站隊,並且不想過早地參與奪嫡和黨爭。
況且她在宮中時候也曾見過皇上,看起來的確是個很健康的中年人。
想到這裡,一直在旁邊靜靜聽著阿瑪和丈夫聊天的舒怡抬起頭,先是對著殷陶笑了笑,繼而轉頭對馬齊道:“萬歲的確像是個長壽之人,哪怕日夜為國事操勞,看著比起同齡之人卻又康健太多,這也是萬千百姓和臣民的福氣呢。”
馬齊愣了一下。
康熙乃是順治十一年生人,而他比起康熙還要大上兩歲。
如今康熙吃得好用得好,還能日夜保健自身,而他則是日日在外操勞。
馬齊突然覺得,自己很有可能還活不過康熙。
既然連康熙都活不過,還要站什麼隊?
倒不如一直走純臣路線來的更穩成些,也省得操心勞力。
還有十二阿哥,似乎同他想象中的不大一樣,至少在皇上心目中不是絕對的小透明,而是一個可以全心信任的孩子。
若是跟著托合齊投資一下自己的親女婿,倒也不是不可以的。
看馬齊動容的神情,殷陶就知道他心裡有了另一番成算,估計已經對當前形式有了新的評估。
今天這趟嶽家之行果然很是值得。
解決完馬齊的事情後,殷陶的腳步都放鬆了許多,直到除夕家宴那日都一直持續著好心情。
往年的除夕家宴大都會設在寧壽宮,今年也一樣。
隻不過殷陶這次有了華麗轉變,從以前的隻身一人變為了攜著福晉參加的已婚人士。
康熙看殷陶似乎心情很好的樣子,點了他的名字問道:“老十二在樂些什麼呢?說出來給大家聽聽,也叫你幾個兄弟們跟著你樂一樂。”
被點到名字的殷陶起身,對著康熙回話道:“回皇阿瑪,自打入冬以來,富察馬齊便一直有些咳嗽,前兒兒臣和福晉去了一趟富察大人的府上,給富察大人送了些止咳藥過去,富察大人說是用著甚好,沒過幾日便基本痊愈了,兒臣心中高興。”
咳疾什麼的即便不去多管,過些時日等開春暖和後就好了,此次富察府之行,更重要的是治好了馬齊的心病,叫殷陶覺得一身輕快。
雖然也不能說完全消除了富察馬齊想要站隊的念頭,但隻要有動搖便是好的,他就不信,作為富察馬齊的女婿,加上舒怡兩人一起不斷輸出,還比不過八爺一個外人。
若是真的比不過,那就是八爺實在了得,他也輸得心服口服。
不過八爺應該不會在同一人身上下太多功夫,尤其他跟著直郡王,同自己本身便有些不大對付,知難而退不再經營和馬齊之間的關係也不是不可能的。
康熙似乎心情比前些日好了許多的樣子,也微笑著對殷陶道:“你那新製的止咳糖漿倒是不錯,太後和蘇姑姑都說好,便是小十七用著也是極好的。”
殷陶道:“都是製藥處儘心伺候,兒臣不敢居功。”
康熙示意殷陶坐下來。
這個兒子素來謙虛謹慎,說話做事叫人看著就舒坦,真是跟他年輕時候一樣一樣的。
與殷陶的沒心沒事一臉輕鬆不同,九爺坐在大殿一角,一杯接著一杯喝著悶酒,十爺幾次暗中拽他袖子來勸都沒有勸住。
康熙也看到九爺了的鬱悶,並且一猜便猜到了原因。
就在前幾天,他去翊坤宮宜妃那裡過夜之時,宜妃曾經委婉地表示,老九如今年紀已經不小了,也開府好幾年時間了。
皇上您看著老九最近怎麼樣?是不是穩重多了?
要是看著他們兄弟還成的話,不如把爵位一並封了吧。
畢竟這孩子建府時間不算短了,除了給三個小阿哥籌備婚事之外,壓根兒沒領什麼旁的像樣的差事,總這麼下去看著也不是個事兒啊。
就封爵這事兒,康熙本人其實也挺無奈的。
誰不想讓兒子體體麵麵風風光光的?
康熙也想啊!
在幾個孩子出宮之前,康熙都想好了。
老九貝子,老十郡王,十二貝勒……
可是想到太子及索額圖一黨做得那些事情,還有直郡王小團體的不斷擴張及荒唐舉動,就叫康熙開始動搖。
兒子們大了,不能放任太多權柄給他們了,否則一個個的勢大之後更難管了。
想到這裡,康熙便跟太後嘮起了家常,大意就是孩子們不能封爵封得太容易了,應該好好曆練曆練學會辦差後才能得到相應的爵位,也好做到實至名歸。
九爺聽了以後更鬱悶了。
康熙隨手給他們賞個爵位明明就是最簡單的事情,就算是親王一年的俸祿對於內務府來說都少得可憐,況且大哥如今也不過是郡王呢,皇阿瑪根本不可能給他們封個什麼親王職位。
九爺覺得康熙就像一個富有四海的大貴之人,卻連一點點的傍身之財都不想分給成年的孩子們,實在是摳門得厲害,說是吝嗇之極也不為過!
在座的幾個皇子當中,九爺、十爺和十四的臉色都不好看,連帶著德妃和宜妃的笑容也在一瞬間勉強起來。
殷陶記得,八爺往下的幾個小阿哥都是一直沒得封爵的。
康熙四十七年三月一廢太子,等到了康熙四十八年,胤礽再度被立為太子後,為著瓜分二次上位的太子的權利,康熙才給一眾兒子都封了爵位。
對於康熙的這種行為,殷陶雖然並不讚成,但是站在一個皇帝的角度也可以理解——這幾年玩製衡玩得有點失衡了,控製不住局麵了,所以不打算再繼續給兩邊加碼了。
殷陶記得,曆史上這次封爵,三爺、四爺、五爺被封了親王,七爺和十爺被封了郡王,九爺和十二封了貝子,十三和十四則一直都是光頭阿哥。
殷陶也不知道在康師傅心目中自己的定位,不過有貝子好歹比十三十四光頭阿哥還要強一些。
曆史上十三還是有出頭之日的,等著四爺做了皇帝後,一下子就封了怡親王。
殷陶覺著,康熙在分封爵位這事兒上的確有些小氣了。而四爺對跟他交好的兄弟們都不錯,既然因為十三的能乾給十三個鐵帽子親王,自己也算是四哥的好兄弟了,起碼也要給自己升個郡王吧。
過完上元節後,康熙去江南的伴駕名單也隨之出爐——除了太子和十三之外,其他人一概不帶。
伴駕名單出來後,四爺也在內心舒出了一口氣來。
他如今雖說仍然一心向著太子,但並不想攪和進這些是非當中,康熙主動將他摘出來真是最好不過。
四爺心情好了起來,他合上攤在身前將近半個時辰也沒有翻上一頁的書冊,轉去正院看了看弘暉。
如今已是晚上亥時,弘暉已經入睡,因著入冬以來一直病著的緣故,小臉都瘦了一圈,之前尺寸剛好的衣裳穿在身上也有些打晃。
福晉日日在弘暉身邊守著,生怕膝下唯一的嫡長子出什麼意外,也比去年此時消瘦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