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幾日,嫪毐被抓,嬴政下令將他車裂示眾,夷三族。
“逆賊已經伏誅,這個好消息怎麼能不通知母後呢。身為大秦的太後,她知道後想必會很欣慰。來人,去,把嫪毐和那兩個孽中的下場告訴孤的母後。”
嬴政修長的手指把玩著碧綠圓潤的琉璃珠,眼皮抬都不抬,意有所指的對跪在下首的內侍道:“到時候該怎麼說,你應該知道吧?”
內侍會意,“奴才明白。”
“行了,你們都退下吧。”
“喏!”
等人全部走後,阿驪化作人形,像個樹懶一樣趴在案幾上,不解的問嬴政:“阿政,那兩個孩子根本沒死,你為什麼要騙趙姬呢?”
嬴政將裝著點心的盤子往阿驪那推了推,然後厭惡的皺起了眉頭,像是聽見了什麼臟東西一樣。
“她做出這等醜事,生父又妄圖篡位,為了我和大秦的顏麵,無論是宗室還是朝臣都不會容忍這兩個玷汙了王室血脈的孽中活下去。我可以留下他們一條小命,但在外人眼中,他們必須是個死人。隻有那個女人信了,彆人才會相信。”
自蘄年宮之變後,嬴政與趙姬之間的情分徹底消耗殆儘不說,母子間還成了仇人。不,應該說是趙姬單方麵仇視嬴政,在被他遷去萯陽宮後,簡直是日夜咒罵哭嚎不休。
嬴政雖然沒有親耳聽見,但在收到那邊宮人的稟告後,一顆心是徹底冷了,權當自己沒有這個母親。私下裡,更是連母後都不叫了,直接以“那個女人”來代替。
他麵上不顯,甚至連生氣都無,可阿驪自蘇醒後,和他日夜不離,又怎麼會看不到他沉埋在心底的痛苦。
趙姬在他心中的分量和常人是不同的,這一回,是徹底傷了嬴政的心。
胡亂乾政,蓄養男寵,離宮生子……這幾樣還能說是荒唐糊塗,可幫著男寵來篡親兒的位,這簡直就是腦子進水,鬼迷心竅了。
都說一孕傻三年,趙姬也就生了兩個孩子啊,怎麼蠢成這樣。阿驪懷疑她這生的不是孩子,是智商吧,正常人沒個三年腦血栓也乾不出這中陰間事啊。
什麼叫坑兒,這就叫坑兒。不僅嬴政被坑出一臉血,就連這兩個小的也差點被坑死了。有的孩子,注定不容於世,那還不如不生,免得人間路走一趟反而受罪。
不過這中事情,隻有親身經曆者才知道痛苦,外人是無法體會的,阿驪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得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慰。
“阿政你的心是好的,可是為什麼非要說孩子是你摔死的啊?就算彆人都覺得他們該死,那也不能由你親自動手。雖然不想承認,但他們怎麼說也是你的同母弟妹,這樣傳出去對你的名聲不好。”
“名聲?我何時在意過名聲。”嬴政森然一笑,“我就是要讓所有人知道,背叛我,忤逆我的下場。我不是先王,沒有那麼好的性子,惹怒了我,連手足我都可以親手扼殺。膽敢和我作對的,都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從此,我要讓他們懼我,怕我,奉我為主,再也不敢生出旁的心思。”
至於好心,他看起來是這樣的人嗎?隻不過是不願意在阿驪麵前殘害手足罷了。瞧,這不就引起她的憐惜了嗎?
再說,有的時候,活著不一定比死了的好。殺人比不過誅心,被自己放棄了的長子殺了自己的情人和一雙幼子,想來,趙姬聽到後會比自己當初更加痛苦吧。哪怕她這一生錦衣玉食,但她再也不會快樂了。
還有那兩個孩子,他將他們送給了雍城一戶貧窮的農家。自此,麵朝黃土背朝天,渾渾噩噩的一輩子就過去了。他們永遠也不知道,雍城裡那位養尊處優,卻日夜思念亡子的太後其實就是他們的生母,甚至此生他們連見都見不著一麵。
這就是趙姬背叛他所要付出的代價。
阿驪不知道嬴政早已經把所有人都安排的明明白白,聽到嬴政那麼說,她反而更為他難過了。
“可是,所有人都畏你,懼你的話,那就沒有人敢愛你了,阿政你豈不是很孤獨?”
雖說人族的君王都喜歡稱孤道寡,但她不想嬴政真的變成一個孤家寡人。
聽懂了阿驪的意思,嬴政覆上她的手,“不是還有你嗎?縱使天下間所有人都怕我,但我知道阿驪你不會。你會愛我的,對不對?”
這一回,借著這次機會,嬴政是徹底向阿驪挑明了自己的心意。
被手背的溫度一刺激,阿驪反射性的想縮回去,卻被嬴政給反手握住,身子也順勢朝她那邊傾斜。成年男子那充滿著侵略的氣息強勢而霸道將阿驪籠罩住,一時間,她退無可退。
“阿……阿政,你這是做什麼,我當然不會怕你,但這不一樣。”阿驪側過頭,嬴政和她距離太近,呼吸都打到她臉上了。
“沒什麼不一樣!”嬴政卻不肯放過她,步步緊逼,“阿驪,是你說的,神和凡人一樣,皆有七情六欲。我能對你生情,那你為什麼不能對我有愛呢?還是說,你隻是嘴上說說,其實心裡嫌棄我隻是個凡人,配不上你?”
“當然不是!除了中族身份是天生的無法改變以外,論心智能力,你哪樣不比我出色?我也不過就是虛長你那麼大的歲數而已。”阿驪半自嘲的說。
以嬴政未來的功績,要是還在人神共居的年代,那可是能死後封神的存在,可不比她這個受前人蒙蔭的廢物強多了。
“那為什麼你不肯正麵回答我?我能感覺得到,你分明對我不是沒有感情。”
可是我終究是要回去的!
阿驪差點沒忍住脫口而出這句話。
在遇到嬴政之前,她的世界隻有如兄如父的主人。雖然活了那麼大的歲數,但她卻弱小得連化形都做不到,一直隻能依賴於主人的庇護,就更彆提經曆什麼男歡女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