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未挑明,但是衣落落已經自覺腦補那“不大好看”中的血雨腥風。她臉色蒼白了些許,強撐著問道:“怎麼,你們能為我找來我喜歡的妖奴?”
“恕我直言,你那鬥妖場的妖族不過是歪瓜裂棗,看久了真的會臟了本小姐的眼。”
“短暫一晚怎能窺見全貌?”修士搖了搖頭,神秘道,“您想去二樓包廂觀賽,那不過是最簡單的事情。我們能做到的,比您想的更多。”
“這就是你們二層包廂的附帶服務?”
“正是。”修士低笑,“您感興趣麼?”
衣落落當然相當感興趣。
把江晦撈出來的“正當”法子,不是自己送上門了?
隻是她擺出的表情中還是有幾分懷疑,話語留了些餘地:“如果能讓本小姐滿意,那自然是感興趣的。”
“所以我下一場鬥妖,就可以在二樓包廂中觀看?還可以......順帶享受到其他服務?”
“正是”,修士頷首,“隻是這些交易涉及鬥妖場中心,為了保障雙方的權益,需要您與我們簽訂一張協議。”
手掌翻動,桌案上便現出一張契約和一支筆。
“這契約不過是尋常記錄和保守這一秘密服務的簡單聲明,沒有任何附加術法。您隻需在這裡簽下姓名,下場鬥妖便可前往二層包廂觀看了。”
修士說的話衣落落一個字都不信,但是她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就算有什麼術法應當也不會找到她頭上。
於是修士看著眼前的大小姐不耐煩地撇了撇嘴,拿過筆利落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江落。”
鐵畫銀鉤,蒼勁有力,淩厲筆鋒到和她看上去的樣子很不一樣。
修士沒忍住,終究還是多嘴了一句:“您的字很好看。”
但卻隱隱有種奇怪的熟悉感。
“我知道。”衣落落敷衍道。
即使她不知道為什麼落筆一瞬,她就極為順利地寫下了心中想的名字——即使她從未在這裡寫過字。
契約已成,修士簡單交代了一些事情,便準備告辭。
“下次鬥妖,在下會在門口等您。”
“您放心,我們一定會為您奉上驚喜。”
衣落落目送修士離去,許久,神色如常地回到自己的房間。老板見人目不斜視回來,都沒來得及搭上一句話。他在門口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人出來,歎了口氣轉身離開,卻不知結界背後早已變得空空蕩蕩。
時隔數日,衣落落終於重新回到了昏暗潮濕的地下。
*
縈繞在鼻間的血腥氣愈發濃鬱,衣落落穿過一層一層關卡,安靜而快速地向那熟悉的氣息處飄去。
最終她在那條走廊前停住。
這裡還是之前的樣子,妖族們此起彼伏的叫喊呻.吟充斥在耳邊。牢獄之中妖力被束縛,身上的傷口愈合速度極為緩慢。他們沉溺於屬於自己的地獄,不能亦不會發現那道透明的、躑躅的身影。
衣落落不知怎麼,本來之前得到消息後立刻想要過來告訴江晦,可如今走到這裡,竟有些不敢再繼續走下去。
滿打滿算兩人不過分彆幾日,雖然是第一次,但他們不過是被迫利益共同的隊友,不至於有這樣奇怪的情緒波動。
難道是什麼“近鄉情怯”?
畢竟她在江晦靈台中待了那麼久,那裡也算是她半個“家”。
衣落落搖了搖腦袋,拋去亂七八糟的思緒,重新向走廊深處飄去。
儘頭的牢房中沒有燈光,但當她側過頭的第一瞬,她卻看到了黑暗之中亮起的兩顆星光。
它們專注地看著她,仿佛隻為她亮起。
衣落落突然聽不到其他聲音了。
隻有那句輕得幾乎無聲的——
“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