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在某個瞬間, 他們兩人進行了短暫的對視。
一虛一實,一高一低。幽藍和碎金相撞,澄澈的光暈比分開之時還要耀眼。然而視線須彌間交錯, 再難找到之前的目標和方向。
這是衣落落來到穿雲大陸以來, 第一次被除江晦之外的人察覺。
這個魔族能感知到她的存在,甚至能在透明的虛無中捕捉到她的眼睛。
但可惜,他也僅是止步如此。
衣落落收斂氣息,身體立刻向後掠去, 卡在原來的距離處停下。當她回到原位的時候,魔族洶湧澎湃的魔息已經將整座塔樓籠罩,並凝結成了無比堅實的束縛網。
可楃晅還是那副散漫模樣, 甚至猙獰魔紋依舊隱在衣衫之下, 沒有隨著強大的魔息波動而失控蔓延。隻是那種彆窺探的感覺已然消失, 魔息肆意,卻再探不到那人的位置。
沈宴早在這巨大的魔息衝擊下暈倒在地,他剛剛從修士強行轉變為魔族,修為不高,根本無力抵抗楃晅這樣強勢的對峙。
但楃晅貼心地在塔樓中所有物品的外層覆蓋了一層屏障, 以至於它們不會再魔息釋放中被儘數毀壞。
衣落落懸在半空中直麵這衝擊波,往後退了幾步後才穩住身體。
這個魔族很強, 比她之前見過的姬婼還要強上不少。這樣實力的魔族為何會出現在映州,甚至還幫助沈宴,助他成魔?
此前她也從不知, 修士除了主動墮魔, 還會有這樣的方式強行成魔。沈宴如此這般,是否因為被逐出定雲宗的時候,那枚印記烙在身上的同時, 也鎖住了他的修為?
越過沈宴,越過人族、妖族,無數條絲線重新被串聯。這映州城,那些聖音、鬥場、甚至百年前的映州之亂......
魔族的介入,是否就是白喬查到的、衣落落遺漏掉的東西?
可衣落落並不能繼續留在這裡。因為下方的魔族一時感受不到她蹤跡之後,竟又一次試圖凝聚魔息。而這一次,凝視那團幽藍漩渦的時候,衣落落本能感覺到了危險。
如果魔族繼續下去,他能做到的或許就不僅是察覺了。
這是第一次她選擇“逃離”。
也是許久之後又一次,她發現自己的能量還遠遠不夠。
她需要變得更強。
那層束縛網加固的前一秒,衣落落飄離塔樓。與此同時,停駐在這裡的神識網被她全部收回。
無數閃爍的光點從光幕上剝離,隻留下漆黑黯淡的空蕩網絡。
濃鬱魔息一點一點釋放,楃晅領口下的魔紋終於出現變化,向上蔓延了些許。
但他依舊沒有像之前那般捕捉到那股氣息。
衣落落走得很快也很徹底,因而她並沒有看見潮汐般魔息背後楃晅的神色。
不是憤怒,不是警惕,更沒有一絲一毫的驚慌。
是饒有興致,是若有所思,是......看到驚喜之後的勢在必得。
楃晅來到映州從未想到自己會遇到被人窺探這種事,畢竟依照他的修為,連魔主都不能把他怎麼樣。
這氣息陌生,三族強者他接觸過許多,這氣息並不在範圍之內。
他也沒聽說過人族或妖族出了什麼厲害的角色,他曾在魔族宮殿中見過幾個老家夥,修為瘀滯,眼濁心昏,被欲.望拿捏,不過是無用的花架子。
領頭人都是如此,後輩又會有什麼本事?
楃晅看不上幾乎所有人,不論是魔族、妖族還是人族。這次映州之行本應保密,可不知怎麼消息傳到了姬婼那裡。她答應助他再建造一個花園行宮,畢竟給得實在太多,他便幫她順道處理一下映州的事務。
鬥場那邊他還沒來得及去,剛處理完沈宴的事,就遇到了這一出。
這一遭倒讓他思想發生些轉變。
不管是因映州出了新人才還是因自己久未修煉警惕下降,這個他看不見的人都挑起了他目前最大的興趣點。
能從他眼皮子下逃出去,應當是個有趣的吧。
追殺江晦是魔主發下來讓他頭痛的任務,替姬婼處理映州更是隨性之舉。他本想完成任務後趕緊回到魔域,可現在......倒有些不著急了。
而且他也想到了更多。
他記得江晦從什禦海中心離開的時候,身邊還有一個女子。可江晦進入映州的時候,卻隻有一個人。這會兒他的蹤跡也不見,若不是離開映州,就是深入地底的鬥場。
魔息終於被收回,楃晅重新坐回美人榻上,可腦中想的卻並不是江晦。
方才......會是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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