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她架勢,阮泱泱也揚了揚眉,亦盤膝而坐,就想看看她如何表演。
魏小墨倒酒,每一個酒壺裡都倒出一杯來,之後就把酒壺隨手撇到了一邊兒。
十幾個小酒杯在桌幾一側排排站,裡麵的酒顏色各不相同,有的素白,有的澄澈,有的淡綠,有的青黃。
酒氣飄散,占據了呼吸,不隻是一種酒,混合一處,這酒氣就有一種讓人熏熏然的感覺。但其實,挺香的,不烈,絕非那種粗做的劣酒。
挽起衣袖,魏小墨笑著看阮泱泱,拿起一杯,放在鼻子下聞了聞。
“這酒啊,味兒淡,米香重,黃黍釀造,入口綿滑。頭一天即便喝的酩酊大醉,翌日也絕不會頭疼欲裂。”話落,她又聞了聞,之後轉手遞給了阮泱泱,要她試試、。
這聞聞味兒,能聞出香型,何種糧食釀造,宿醉之後是否頭疼都能知道。依阮泱泱看,她不是酒鬼,但肯定以前沒少用人做試驗,專門喝酒給她玩耍。
拿著酒杯,阮泱泱聞了聞,說實話,酒味兒是挺淡的,略有些甜絲絲。
但,其他的,她還真聞不出來。
就在這時,房間門口有人出現。扭頭看過去,是今日一同進城的親衛。
他們都換了衣服,衣服樣式顏色與這藏香樓裡的少年差不多,雖他們長得不如那些少年漂亮,可也稱得上一表人才。
他們到了,鄴無淵也站起了身,走到阮泱泱身邊,看了看她手裡拿著的酒杯,“儘情玩兒,若臉蛋兒上的疙瘩發癢了,也不要抓,找個大夫來看看。”
仰臉看著他,阮泱泱點了點頭,“你去忙吧。”倒是想說讓他小心,不過,魏小墨在這兒呢,她腦袋瓜聰明,哪句話說的不對,她就能猜得出深意來。
鄴無淵動了動唇角,最後看了她一眼就轉身離開了。親衛跟隨他一同離開,不過卻留下來了兩個。
那兩個親衛走進房間,在阮泱泱後方站定,擺明了保鏢的乾活。
“阮小姐。”一個親衛發聲,抬手在衣服裡拿出一個錢袋來,滿滿當當。
看了看,阮泱泱就笑了,“看來,我今晚如何揮霍,你們將軍都不會心疼啊。成,你拿著吧,今晚你的任務就是付錢。”
這大侄兒雖是個猴兒精,有時是個壞犢子,但該‘孝順’的時候,還是蠻‘孝順’的嘛。
不錯!
出了小院兒,鄴無淵的麵色就徹底冷了下來,“拂羽進城了麼?”
“回將軍,明日小陽城城門打開時,拂羽公子就能進城。”親衛回答,乾脆利落。
“派個人去城門口迎他,叫他必須儘快將魏小墨帶走。”沿著回廊前行,鄴無淵冷聲如刀。
“是。”這回,魏小墨若是落到了拂羽的手裡,怕是……。畢竟,他正恨著呢。
這藏香樓真得很大,尤其是後苑這些單獨的院落,尋歡作樂之處,錯落複雜,不熟悉這內部,與迷宮無異。
除卻這些院落,再往後頭走,那就是賭場,這個時候那兒的聲音最大,人聲鼎沸。
鄴無淵與親衛在其中行走,速度極快,而且輕易的避開了來往的人。
終於,在這後苑的其中一個院子裡,尋到了此次的目標。
潛伏探查,這對於鄴無淵來說,輕而易舉。
屏息凝氣,在那鬨哄哄的房間裡,尋到不同的交談聲,鄴無淵的眉峰也隨之緩緩蹙起。
這邊,他在行帶有危險的正事,那邊,阮泱泱卻真真是在‘花天酒地’。
魏小墨的‘品酒’方式與眾不同,阮泱泱學習著,短時間內真‘品’出門道來了。
一番品酒,吃了些東西,魏小墨就要帶阮泱泱玩兒彆的,興致高昂。
她是個玩家子,玩的精,玩的深。甚至,阮泱泱真的很佩服她的玩樂精神,玩的時候心無旁騖。
臉蛋兒上那瑩瑩兩簇紅疙瘩終於開始發威了,癢。
不過,阮泱泱倒是沒說,顯然她若是說了,身後的兩個‘保鏢’非得把她拖走去看大夫。
下一項玩樂,是魏小墨上回來玩過的。她來到這小陽城七八天,有一半的時間宿在藏香樓,蒔花館,和雅閣。另一半時間就潛伏在大隱寺,做計劃坑元息。
無聊的人做起無聊的事兒來,那是極其認真。
第二項玩樂是在院子裡進行的,少年將院子裡所有的燈籠都點亮了,院子裡燈火通明。
接下來,就進來五六個隻穿著透明中褲裹著紅兜兜的小姑娘,年紀都不大,身子纖細,光著腳在草地上蹦跳著,像一個個小精靈。
這會兒要玩兒的,是捶丸。但顯然,這捶丸並非正常玩兒法。
阮泱泱和魏小墨手執球杖,球杖屬鷹嘴,要擊的也的確是贅木製成的球,四五個散落在草地上,這一片場地就是這場玩樂的天地。
用球杖隨意的擊球,往哪個方向捶都成,重點是看那些小姑娘們了,她們要在球出去的瞬間撲過去。撲過去後,要眼疾手快的跳到球要滾的方向,她們會立即臥倒在地,將柔軟纖細的身體蜷成一個圈兒,把那正好滾過去的球圈在懷中。
當然了,這也是有規矩的,跳過去要迅速,要好看,要輕靈。甚至側臥倒在草地上的時候,身體也要變成一個標準的圓圈。
那球要正好被夾在肚臍眼兒的位置,若錯了位,那可就不行了。
但凡出錯,小姑娘可是要被懲罰的,懲罰就各種各樣了,完全看客人是什麼要求。當然了,這種雅且貴的玩樂,也不會有太凶殘的懲罰,可絕對都很下流。
魏小墨會玩兒,很輕易的就將阮泱泱帶入了其中,其他的都不想了,儘情玩樂。
兩個親衛始終站在阮泱泱身後兩三步遠,儘保護之責,同時也在看她們玩樂。
玩樂也未必是醉生夢死,這種乾乾淨淨又有趣的玩兒法,可比醉生夢死有意思多了。
鄴無淵的潛伏調查結束,那時已經過了半夜了,他沒有返回,而是直接去了臨近後方賭場的一個小院兒。
賭場裡太吵了,所以這個小院兒很少有客人,這會兒小院門口的燈籠亮著,顯然是有客人了。
鄴無淵走進去,身後親衛跟隨。進入房間,這裡的擺設都大同小異,唯獨色彩不同。
房間裡僅有一人,一身華彩,靠坐在橫榻上,麵色幾許陰沉。
見鄴無淵進來,他立即站起身,笑容重新掛在了臉上,“主子。”
“還說你會在明早城門打開時進城,提前了一個半時辰,你是真著急啊。”鄴無淵走到橫榻另一側坐下,甩了下長衫下擺。這個動作隨意,可,風采非凡。
拂羽重新坐下,隔著橫榻中央的桌幾看著鄴無淵,“下午主子的話一到,在下就趕緊趕來了。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乃至以後,在下都以主子馬首是瞻。命在下向東,絕不向西。”
“廢話少說,現在她們玩兒的正開心呢,待明日她們分開,你再將魏小墨帶走。私下裡進行,彆讓泱兒看到你。”鄴無淵卻是根本不為他的馬屁所動,淡淡交代。
“唉,我家主子一片丹心啊。”拂羽沒什麼正形的倚靠著,似笑非笑。
鄴無淵卻根本不理會他,盯著一處,不知在思慮些什麼。
“主子,用宵夜吧。在下下午從陽州城趕回來,可是一口東西都沒來得及吃呢。”雖扛得住餓,可到了這種地方,不吃喝簡直可惜。
他是否吃喝,鄴無淵自然不管,隻要他不誤事,隨他做什麼。
很快的,還是漂亮的少年將宵夜送了過來,大概是因為拂羽一身‘我很有錢’‘我很有風度’的無聲信號,使得那少年靠的他特彆近。
隨著往桌幾上擺放宵夜,少年的膝蓋也不時的碰一下拂羽的腿,無論笑容還是眼波,撩人的很。又不是特彆的直白下流,大概是因為年紀不大,做起這些來,還真真迷人的很。
拂羽一直笑容滿麵的,隨著那少年做完事,也沒見他留自己,便隻能稍顯可惜的退下離開了。
“宵夜不錯,人也不錯。”拂羽搖了搖頭,歎道。
鄴無淵掃了他一眼,嫌棄反感之情可是溢於言表,剛剛那少年的小動作他都看到了。
一看鄴無淵那表情,拂羽笑的更大聲,“我家主子是享受不了。唯一能享受的,又偏偏近情情怯。”
“閉嘴!”鄴無淵眸子極冷,嗬斥。
一般來說,他這種眼神兒,這種語氣,都會被嚇一跳。偏偏拂羽不怕,笑的更歡了。
慢悠悠的吃喝,拂羽的用飯速度,倒是能和阮泱泱媲美。當然了,阮泱泱享受的程度,肯定是比不上拂羽,他瞧著真像是在品。
這飯還沒用完呢,站在外麵的親衛快步走了進來,“將軍,阮小姐和魏小墨去賭場了。”
一聽這話,拂羽先放下了銀箸,“哎呦,這二位什麼玩樂都不放過啊。”那賭場裡可不平靜,什麼人都有。
“你們幾個進去,在暗處盯著。”鄴無淵倒是沒有太多意外,既然已經來了這裡,什麼都想玩玩也是正常的。
重要的是安全,這裡頭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擔心她吃虧。
“是。”親衛領命,便快步離開了。一直在外麵的親衛,也匆匆的走出小院兒前往賭場。
拂羽嘖嘖的歎著,“唉,忽然想起來,大概三年前吧,在金陵的萬城,在下在那賭場裡大殺四方。整整殺了半個月,賭場裡吃賭場裡睡。然後,就被主子你親自去逮出來了,打的在下鼻骨都斷了。主子臨去時,還特意‘貼心’的把諸葛閒帶去了。這若不是諸葛閒手藝好,在下這鼻子說不準時至今日還是歪的。哎?主子,用不用在下把諸葛閒趕緊接來啊。阮小姐嬌滴滴的,這若是被打的鼻骨斷了,得趕緊把諸葛閒派上去。”調子奇怪,擺明了就是在笑鄴無淵。
在鄴無淵手底下的人,其實什麼都會,隻是,不能沉迷。
但凡沉迷,就等著被收拾吧,他自己就是個例子啊。
而且,正是因為他被鄴無淵給收拾了,倒是真起到了殺雞儆猴的作用,往後這麼多年來,還真沒人敢沉迷了。
淡淡的掃了一眼陰陽怪氣的拂羽,鄴無淵隨後站起身。什麼話都沒說,隻是走了出去。
拂羽連連搖頭,也起身笑著跟上去,他倒是想瞧瞧,鄴無淵這心尖尖上的寶貝是怎麼鬨騰的。
藏香樓的賭場,是最大的,燈火通明,人聲鼎沸,裝修亦是富麗堂皇,所見之處,均是紙醉金迷。
那些賭徒賭棍真是滿頭大汗,隨著喊叫,脖子上的青筋都冒出來了。倒是莊家悠然的很,與那些賭棍形成了強烈的對比。這賭桌之上,贏也未必一直贏,輸也未必一直輸,但莊家必定是永遠贏的那一個。
在人群之中前行,不時的避讓開那些因為輸錢而暴躁的賭徒,很快的,便在裡麵一棵巨大的珊瑚樹周邊,看到了親衛的影子。
而裡麵的一張賭桌四周,圍了一圈兒人,和外麵的賭桌不一樣,在這個賭桌上玩兒的,看起來都很有錢。也不似那般吵嚷,反倒挺安靜。莊家在說話,聲音悠閒。
沒有走近,鄴無淵與拂羽在靠近珊瑚樹的地方停下,一眼就看到了那在賭錢的阮泱泱。
看見了她,也就看到了魏小墨,魏小墨就貼在阮泱泱身邊,下巴還擱在她的肩膀上,眼睛盯著牌桌,在她耳邊小聲的說話。
阮泱泱始終笑模樣,她麵前堆著一堆籌碼,這玩意兒叫大眼兒。何為大眼兒,鐵製圓幣,中間通開圓形的圈兒,像圓圓的眼睛。
這鐵製圓幣兩麵圖案不一樣,一為天,一為地,天眼地眼全開,為的是賭徒討彩頭,又俗稱大眼兒。
一眼看見魏小墨那男裝打扮,拂羽就皺起了眉峰,“這魏小墨……可男可女啊。”
“在香城與她混了數日,她是男是女,你就沒察覺?”鄴無淵雙手負後,始終看著阮泱泱,她看起來心情不錯。臉蛋兒上那瑩瑩兩簇紅疙瘩,隨著她笑,嬌俏的很。
“在下又不是那登徒子。”雖說,有過那幻境,幻境裡魏小墨就是女人,且是個完美到和他想象中一樣的女人。可,那是幻境,不是真的。
“她是男是女,待把她帶走,你研究清楚了。若是個男人……”鄴無淵繼續說著,聲線亦如既往,沒起伏,沒感情。
“明白,若是個男人,這下半身就得和這美麗的臉分離了。”拂羽明白的很。這若是個男人,和阮泱泱貼的這麼近,用腳趾頭也想得出身邊這位得恨成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