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眯著眼睛,這個東西,他先動手,他又先逃跑了,反倒弄得好像她如何了似得。
小棠和小梨立在一側,她們倆全程目睹,隻是此刻,都垂下了眼睛,當做什麼都沒看到。
緩緩的靠在了軟榻上,阮泱泱一手撐著旁邊的扶手,手指頭不由自主的遞到了嘴邊兒,開始啃。
兩個小丫頭微微歪頭看著阮泱泱,好半晌,小棠才開口,“小姐,既然這兩天不能出去,悶在這裡也沒意思,不如想一想,做些什麼消磨時間吧。”
聽見了小棠的話,阮泱泱也沒什麼反應,就在那兒默默地啃手指,黑白分明的眼睛也眯成了兩條極媚的線。
見她不吭聲,她們倆也不說話了,隻是默默地做起了事情來。
鄴無淵出去了,留下了六個親衛,還有那在院子裡不得走的馬長岐。
阮泱泱真的在房間裡悶了一上午,這外頭是什麼情形她不清楚,但之後出了這院子,她不想知道也就都知道了。
換了一身男裝,從房間裡出來。亭子裡的馬長岐一見她出來,就立即迎了過來。
他一直都待在這兒,雖是沒人看守他,可擺明了他若真走出這院子,恐怕是得不到什麼好下場。
所以,他一臉焦急吧,又真忍下來了,自己給自己畫了個圈兒,跟坐牢似得。
“小姑姑,你這是要出去?”能出去自然好,他也想知道眼下城裡情況如何了。
他手底下的人想混進三生館倒是容易,可進不來這裡啊。這些親衛,可彆看他們好似專門在圍著阮泱泱轉,但哪個眼睛不好使。
“轉轉,悶得慌。”阮泱泱笑笑,眉眼那個明媚,那個善解人意。
這若是初識,馬長岐肯定會被她給騙了。可現在,真不會被她的臉所蒙蔽。
點點頭,跟著她走,親衛跟隨。
晃悠著,三生館很大,這下午時分,還沒正式開門營業,遇不到客人。
不過,三生館裡的下人在做事,各處的收拾灑掃,忙忙碌碌。
從廊橋上下來,空氣幾分悶熱,路邊的花草倒是生機勃勃。一小片假山,平日裡這假山可不是什麼觀賞之地,不少那喝多了的素質低下的客人順路的就往這裡跑,上吐下瀉的在此解決,惡心死人。
可人家是客人,咋樣做誰又能說啥。隻是苦了這些下人,每天都得來這兒收拾整理。
正好路過,正好有下人在那假山群裡頭收拾呢,邊做事邊閒話,聲音不算太大,可也足以讓經過的人聽得到。
這一聽,阮泱泱就停下了,身後跟著的人也都停下了,寂靜無聲。
聽見了呀,阮泱泱就挑高了眉毛,紅唇卻跟著噘起來了。聽著啥了?聽見他們說鄴無淵壞話了唄。
說是這從東夷過來的大將軍來湘南沒懷好意,這才來了半個多月,就開始禍害人了。首當其衝的就是他們這湘南總兵馬長印,逼得馬長印現在不知所蹤不說,而且眼下把這陽州城都給封了,誰也不許出城,實在霸道。
又說昨兒西城那邊屎尿襲擊,就是鄴無淵的手筆,目的為啥?啥也不為,就是禍害人!
又說鄴無淵為啥這樣做?因為他相中了和郡王家的合南小姐,和郡王不同意,他就氣急了。
這些人,什麼話都敢說,什麼都敢猜,什麼屎盆子都往鄴無淵身上扣。
緣何這樣,其實阮泱泱理解,因為他們來自東疆,屬於外地人呀。
馬長岐跟在後麵聽著,也是臉如菜色。可他也明白,那些小老百姓就願意這樣胡說八道,他們又不懂內情,就圖個嘴上痛快唄。
可是,這會兒正好被阮泱泱給聽到了,他真是有點兒發愁。
聽那假山裡頭的下人說完,阮泱泱就轉身往回走。
其他人跟著,馬長岐不住的想去看她臉色,但又瞧不清楚。
返回了小院兒,她也沒進屋,就直接進了亭子裡坐著。
“出去打聽打聽,看看這城裡的百姓,是不是現在都如此議論我們?”看向親衛,她說道。
“是。”親衛立即領命,一人便迅速的離開了。
馬長岐坐在另一處,不時的看一眼阮泱泱,“小姑姑,這平頭小百姓啊,就喜歡亂嚼舌頭,瞎扯東加長西家短,你彆放在心上。”
眸子一轉,她看向馬長岐,緩緩點頭,“我知道啊,關於人性,我了解的可比你深刻。”正是因為深刻,她才更想知道眼下城裡在怎麼傳。
親衛出去打聽,阮泱泱就坐在亭子裡等,一動不動,連水都不喝。
馬長岐是真的佩服她,同時更覺得這姑奶奶難伺候,彆看她此時穩穩當當的樣子,可保證她腦子裡頭沒計劃好事兒。
一直等到了傍晚,親衛回來了。
進了亭子,便走到阮泱泱身邊,微微俯身,距離稍遠一些,聲音壓得低,不過每個字都進入了她的耳朵裡。
馬長岐是想聽啊,可是他和阮泱泱差不多,手無縛雞之力,耳力自然沒那麼好,聽不到。
麵色平靜,毫無變化,從她的臉上,真看不出她都聽到了啥。
親衛說完就直起了身體。
“準備紙墨,多準備些,送到房間裡去。”說完,阮泱泱就起了身,回房間了。
小棠和小梨跟著,馬長岐想了想也跟上,幸虧親衛也沒攔著他。
夜幕降臨,晚膳都送來了,馬長岐坐在外間的桌邊用飯,一邊往內室那邊瞄。
可有一扇屏風擋著,他也看不見。
晚膳都送進內室了,燈火通明,但裡麵始終也沒什麼聲音。
她要了紙墨,顯然是準備寫什麼,那麼多紙,馬長岐倒是真猜不透她要寫什麼。
那兩個小丫頭也始終都在裡頭,除了接晚膳時出來一趟,再也沒動靜。
用過了晚膳,馬長岐就坐在桌邊等著,他焦急啊。但凡此時他的人能來一趟,讓他知道知道外頭的形勢,他也不至於如此焦躁不安。
內室裡,阮泱泱伏在桌邊,真真是奮筆疾書。
小棠和小梨分彆坐在兩個對角,她們也拿著筆在紙上刷刷的寫,是照著阮泱泱寫出的‘範文’謄寫。
而一旁的椅子上,已經放置了一摞完成的紙張,每一張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字。
做起事情來,阮泱泱是十分認真的,提筆寫字,於她來說並不難。而且,她的字寫的相當不錯。
那時老夫人去世,接連幾日抄經書,皆是她親手完成。
晚膳也沒用,擺在那邊都涼了。
這一整晚,阮泱泱當真是伏案徹夜,小棠和小梨謄寫又整理,待得天都亮了,摞在那邊椅子還有橫榻上的‘成品’,多達四五百張。
反手揉著自己的後頸,阮泱泱站在那裡活動著身體,僵硬無比,但心情卻是極好。
浪費了這麼多的紙墨,可看到成果那是當真高興。
“搬出去吧,叫親衛趕緊散出去。”轉身往窗邊走,她舒展著身體,略微用力,某些骨節就在響。
兩個丫頭也累的夠嗆,不過也是真高興,看到成果高興了唄。
往外搬運,親衛都在外麵呢,一一接過,那邊等了一夜的馬長岐也趕緊跑了過來。
眼看著他們交接,他歪頭往那紙上看,可沒人理會他。
直至交接時,掉下來一頁紙,他立即去接。接到了手裡就轉身躲到一邊,小棠想搶都沒搶回來。
不過,看了就看了,小棠也沒再管。
親衛接了就走了,那執行力是無敵的,根本不用阮泱泱操心。
這邊,馬長岐看完了那張紙上的內容,好嘛,鼻子都要氣歪了。
拎著那張紙,手在抖啊,快步衝到內室門口,又不敢闖進去,“小姑姑,你這是羞辱,如此編排,毀我兄長名聲,你……”
紙上寫的啥?寫的就是馬夫人在大隱寺的那點事兒唄。
阮泱泱筆下那就是一個故事,完完全全以第三視角來敘述,不誇張,可也當真是如親眼所見一般。
“我可不是編排,難不成你以為我和昨日那些說瞎話的人在一個水平線上?這是我親眼所見,就在小陽城外的大隱寺。那上頭被下藥了的高僧也確有其人,我都敢寫出他的名字,你真以為我是胡亂編造的?來自東夷的高僧,原本受邀到大隱寺講經,這事兒千真萬確,不信你就去查。這位高僧在東夷算得上國寶吧,也在盛都的崇國寺講過經,我認識他。”從內室出來,阮泱泱步步緊逼,說話時也在笑,反而逼得馬長岐一個勁兒後退。
“我可做不出編故事害人的事情來,所寫字字是真。今天可以給你個機會,你去見見你那大嫂,問問她這些事是不是真的。或者,你也可以去問問大隱寺的住持,問問他是不是你大嫂的幫凶。”她音調溫和,也並非咄咄逼人。
馬長岐拿著那張紙,表情可想而知。阮泱泱說的如此篤定,可見真不是瞎編排的。
坐在了椅子上,馬長岐深深地吸口氣,“看來,你們到了湘南,還真做了不少事。”小陽城,大隱寺,再到這陽州城。
阮泱泱不可置否,看著兩個丫頭把早膳送了過來,她也悠然在桌邊落座。
可以說她壞心眼兒,總的來說,就是壞心眼兒無疑了。可,這也是被逼的,誰讓這城裡的人說鄴無淵壞話呢。
他們的確是外地人,可即便是想在這湘南興風作浪,那前提也得是你們自身不乾淨啊。
平民百姓不是就喜歡八卦嘛,那她就好好的讓他們樂樂。
阮泱泱這一招,的確是非常有效,那些故事開始在城內流傳,本因為不得出城而有些惶惶的百姓,這回反倒因為這事兒而‘娛樂’起來了。
八卦啊,尤其是下流的八卦,傳播速度可不是一般的快。
人們都喜歡這種帶顏色的故事,甚至,通過口口相傳時,會人為的往裡麵添加些作料。以至於僅僅是一天過去,待得到了傍晚,那些故事就變得更為豐富了。
在三生館內,阮泱泱聽親衛說那些被‘改編’了的八卦,麵帶笑容的喝茶。黃是黃了點兒,但也充分說明了勞苦大眾在想象力這方麵的無限潛力。甚至一時之間,她都覺得自己想象力匱乏,技不如人。
若把這筆杆子都遞到他們手中,這故事串聯起來,沒準兒能‘流芳百世’呢。
反觀馬長岐,他真是被氣的……鼻孔都粗了。
不過,這不也算是風水輪流轉嘛。昨兒阮泱泱聽到那些人編排辱罵鄴無淵,今兒就輪到他馬家了,這輪流轉的多快呀。
擺弄著手裡的青釉茶杯,阮泱泱歪頭看著氣鼓鼓的馬長岐,“彆氣了,說起來,這事兒是我不厚道了。此次若不是被逼無奈,我也不會將這事兒捅出來,畢竟和我沒什麼乾係。事已出,如今也滿城皆知了,恰巧你兄長又外逃,他也管不得自己家中事。這樣吧,你去找和郡王妃,長姐如母,這事兒交給她處理最合適。”
“小姑姑這會兒打算放我出去了?”馬長岐沒啥好氣,這女人才壞呢。她把這見不得人的事兒宣揚的滿城皆知,這會兒又來安慰他,他真是……
“當然。馬公子這麼知禮又幽默,我很欣賞的。這外頭亂,你拋頭露麵的恐怕也不太方便。我叫親衛送你過去,快馬加鞭。”阮泱泱笑的才好看,可在馬長岐那兒來看,卻是真氣人,可又拿她沒招兒。
擺明了她如何胡作非為,鄴無淵都縱容。你說,這讓他能怎麼辦?好,鄴家的人了不起,一個賽一個的壞,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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