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覺著安心,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隻是,彆再那鋪子裡做事了,真傷著了自己,到時你必然得吃藥。”這一點來說,鄴無淵摸她的筋摸得是準,她不喜歡吃藥,那苦的不行的藥湯,她怎麼可能喜歡。
“不讀書不看報,你懂什麼?作秀也是要付出的,僅憑一張嘴說說誰不會?”淡淡的嗤了一聲,是嗤他沒見識。
轉身又重新坐回了小馬紮上,阮泱泱已經計劃好了,必然得保持這個勤儉勤勞的人設。就算剛剛鄴無淵的話說的很輕鬆,他也不在乎她是否胡作非為,但她又怎麼可能會再放縱?
單單想想,這頭上有‘天眼’在盯著,全身的汗毛就都豎起來了。
她坐下,鄴無淵也再次坐在了水井邊兒上,這兩個人好像特彆‘鐘情’於這裡。
那邊在發揚阮泱泱‘勤儉勤勞’一直在做事的人偶然瞥見了她在後院偷懶,又是生出一股怨氣兒來,可是又能怎樣呢?
她是最會用打個巴掌給個甜棗兒這一招,馬長岐自己也琢磨了一下,從過了晌午她就跑到前頭去做事,那個親力親為,虛心請教的,肯定是有事兒。
她身邊那兩個小丫頭更是麻利,完全是將她們主子的話當聖旨一樣。想想人家兩個小丫頭都跟著又運土又搬花的,他一個男人總不能抱怨吧。
於是乎,還能怎樣,跟著乾唄。
這會兒人家倆坐在水井邊兒說悄悄話,他也聽不著,心裡頭惦記著他哥那事兒呢,可又不能真去鄴無淵那兒去問。
轉念一想,他就留在這兒也沒啥,不論如何,有啥大事,鄴無淵應當是不會向阮泱泱隱瞞,他在這兒能第一時間都知曉。
在鄴無淵麵前說出了自己的計劃,同時也是告知他,不要給她搗亂。他繼續做自己的事兒,注意安全,她在這兒給他‘維護顏麵’,定要儘力的挽回前些時日一直在三生館找樂子的荒糜。
鄴無淵十分領她的情,說來說去,繞不過她想維護他的心,他高興呀!
看她在那兒皺著眉頭發愁可能會被人時時盯著,他就特想拍拍她,她是真不知道,她這模樣就像有無數的國事民生在等著她處理似得,憨的咧。
“對了,拂羽公子回來了麼?”驀地,阮泱泱忽然問起了拂羽。
“嗯。”她不會平白無故的問起拂羽,鄴無淵其實也猜得出她為啥要問起他。不過,他也沒想隱瞞,她問了他就回,不問他也不會主動說。
“上回他出城前,可是被魏小墨戲耍了一番,氣的不得了。這回來了,肯定得找那小妖精,找著了嗎?”微微歪著頭,這都過去多少天了,魏小墨那小妖精好像忽然間又蒸發了似得。
“沒找到。”拂羽必然得找啊,可,就是沒找著。
聞言,她又微微皺起了眉頭,似乎在琢磨什麼,又似乎在小糾結。
“其實吧,我覺得拂羽想找她不容易。這魏小墨,身後肯定有人,而且還不少。她之前會在和郡王府待著,是因為她正好要尋個地兒造車報複拂羽。和郡王那兒正好給了她個方便,她就沒走。事情做完了,她就拍拍屁股走人了。”除非她想出現。
“嗯。為了她,拂羽可花了大力氣。也由此,都要把金陵翻過來了,也沒尋到什麼。所以,她未必是金陵人,或許隻是曾在金陵長久的停留過。”鄴無淵說道,談起魏小墨,他也沒有任何貶低性的語言,就事論事似得。
“人精啊,隻要感興趣的,路過哪個地方都會收獲頗豐,那叫做雁過拔毛。想知道她來自何處,背景如何,還是得她自己願意說。當然了,她若不說,除非是真有難言之隱,不然就是大有隱患了。”其實阮泱泱也知道他心裡所想,任何一個忽然間出現在他們身邊的人,都不得信。
這腦子清楚的,哪怕魏小墨那套玩樂她真喜歡,但該清醒的時候仍舊清醒,也沒有儘數被蒙蔽。
“彆這麼看著我,我隻是實話實說。”站起來,她歎口氣。說實話,除了維護鄴無淵之外,她還真沒心思去管其他人。
想問問拂羽有沒有尋到魏小墨的影子,其實有那麼一丟丟的好奇她的背景。
她這種態度可稱沒心沒肺了,不過,深得鄴無淵的心。
微微仰頭看她,她這一身樸素,其實他不太喜歡她這樣。她就該穿著最好的綾羅綢緞,墜著最華貴之物,但即便就算是天下最好的佩戴在她身上,其實也奪不去她的光輝。
她要去做事,真是非得做足了‘勤儉勤勞’,難受也要做,攔不住。
把絲絹重新係在臉上遮住口鼻,她就又走了。鄴無淵看著她,幾不可微的搖頭,她想做什麼,他還能攔著她不成?
隻不過,真傷了身體,到了非要喝藥的地步,她若不喝,他非得給她灌下去不可。也正好叫她一次長記性,想做什麼,都不能不把身體當回事兒。
回了前頭,她繼續修剪彆的綠植,剪子在手,十分利落。
小棠在給一旁那盆寬葉綠植噴水,葉子每日噴水,再輕輕擦拭,那寬大的葉子就像被打了蠟似得,才亮。
“小姐,你若不適,就彆再弄了。不然去外麵坐著給土拌花肥,總不至於口鼻難忍。”小棠勸她,其實主要是剛剛她從後門出去了趟,隱隱的聽見了鄴無淵說話。
“那花肥更難聞,我情願被花香熏著。”花肥不知是什麼漚的,有的難聞到爆炸,就跟魏小墨弄出來那屎尿衝天炮差不多。
聽阮泱泱這小聲嘟囔,小棠忍不住笑,之後又搖頭,“小姐這樣做事,非得穿的這樣樸素,興許將軍會心疼。”
手裡的剪子一頓,阮泱泱扭頭看過來,看的小棠也愣住了。
“我是說,將軍可能會覺得,有損他顏麵。畢竟,小姐是家人。”改口,改的那個快。
“再胡說八道,我手裡這剪子可能就奔你嘴去了。”收回視線,她繼續修剪花枝,語氣不冷不熱。
小棠頓了頓,“是,再也不胡說了。”認錯。
同時又覺著,如果她和小梨的想法都沒錯,有一天捅破了,不知得鬨騰成什麼樣兒。
擺明了阮泱泱是固執的,可,誰說將軍不是固執的呢?
她是真的儘職人設,真真的在店鋪裡忙碌到傍晚,這才從後門出來。
晚膳都準備好了,就是她之前所命令的,粗茶淡飯,毫不奢侈。
洗了手,又換掉了身上的臟衣服,候在門外來傳命令的親衛才將口令送到了小梨那兒。是叫阮泱泱過去隔壁用飯,省了多餘的碗盤,一同用飯,這倒是也算發揚她的勤儉節約了吧。
換上的還是一身樸素的衣裙,料子隻能說是不至於讓她感覺猶如針紮,但若說舒服,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一點兒都不舒服。
所幸中衣還是舒坦的,不至於讓她太過難熬。
隔壁,飯菜都準備好了,鄴無淵正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看到了她過來,他這才起身。
走到桌邊,阮泱泱先看了看菜色,真的像什麼上頭領導來視察一樣,一道菜一道菜的看過去。
“滿意麼?”鄴無淵也歪頭看她,她現在可不就是這裡的領導,不說旁人,他也得聽她的呀,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唄。
“嗯。如此清淡,有利排毒。當然了,我是無所謂的,畢竟我也挺喜歡吃素。將軍就當偶爾改善口味吧,出了這個門,打個野食什麼的,也沒人管得著。”她邊說邊笑,說的話真真是有點兒難聽。
鄴無淵果然也不是很愛聽,微微皺眉,“家有美餐,誰又去吃野食?”說著,他一邊坐下來。
阮泱泱若是個傻子,就肯定不會琢磨他這話裡的深意了。
奈何,她不是傻子啊,他這樣一說,她肯定會琢磨。
在對麵坐下,她看了他一眼,這若不是要吃飯了,她必然會開始啃指甲,心焦啊!
今兒小棠說了那麼一句話,她真是心裡頭咯噔一聲。
連身邊的小丫頭都看出不對勁兒來,難道不是說明鄴無淵真有那種心思?
莫不是真因為她夢遊時‘勇猛無敵’,勾的這壞犢子心潮湧動。如此說來,這第一步邁錯的其實是她。
她當然不想承認是自己出錯,可好像,事實就是如此。
說真的,她也算活了這麼多年了,不管是自己的專業還是看儘身邊人,這事關男女情愛,大多結局不咋地。
那麼多因情生恨甚至鬨出人命的經典案例比比皆是,那些人的心理也十分清楚,得不到,占有欲,不甘心,繼而生恨,同歸於儘。
案例看過太多了,讓人對此心生絕望。
再加之身邊,往往初始有多甜蜜,後期決裂就有多撕心,一個個活生生的例子,讓她對此沒有任何的期待值。
轉到現如今情境下,她心裡頭就更難了,畢竟她自己的情況要更複雜,她是他姑姑呀!
就算沒血緣關係,可她畢竟整整四年多裡敬老夫人為嫂子,那張口閉口的嫂子不是白叫的,就是同一輩分。
再言,她心理年齡大啊,肯定比眼前這小子年長,所以,她把他看成大侄兒,在心理這一層麵還真沒有過任何的糾結不適,就把他當大侄兒了。
不過,此時若真說起來,好像最初是她做的不對。可是,她當時又知道些什麼,她毫無知覺好不好?
當然了,這個時候她就儘力的摒棄掉心裡頭那點‘可惜’,把自己擺在道德的高位,全然不承認自己曾經冒出來的絲絲下流。
心裡頭有事兒,用飯也沒滋沒味,鄴無淵坐在她對麵,看的最清楚啊。
說實話,這些飯菜真的不好吃,但她偏要如此,就隻能順著她。
現如今看,她也發覺這些飯菜不好吃了,難以下咽。
琢磨著,阮泱泱眼睛一動,就和鄴無淵的眼睛對上了。
他這種‘盯著看’的樣子也不稀奇,畢竟他總這樣。從最開始回到將軍府,她和他還不太熟的時候,就發覺他這樣兒。
她認為他就是被職位和環境所影響,瞅誰都這樣,他屬於條件反射的就想分析對方,甚至試圖用眼神兒鎮壓,以達到恐嚇的目的。
可這會兒,她看著他的眼睛,就和以前完全不是同一種想法了。
“我曾經做過一個夢,塵世翻轉,天塌地陷,眾生皆滅,唯佛獨立。餓殍遍野之時,祂拯救蒼生,動一動手,默念經文,一切又都重歸原貌。醒來後,我就想,之前崇國寺的大和尚也說我有慧根,如今夢裡又與佛相見,看來我是真有慧根。”語調緩慢悠揚,她就像在講故事似得,又每個字都極其清晰,讓對麵的人聽得清楚。
鄴無淵看著她,手裡的筷子也放下了。
“拂羽兒時就住在大嵩寺,極其聰明,但凡他習過的經文,無不倒背如流。那時,寺裡的師父也讚他有慧根,甚至生過勸他受戒修行,他極其有悟性,難得一見。結果可想而知,他在大嵩寺跟隨武僧習武,十二歲那年,他就自己跑下山,破了五戒,再也回不去了。”他淡淡道,說的是拂羽不為人知的過去。
沒錯,拂羽其實是個孤兒,年紀小小時四處流浪,最後在寺廟裡過活。十二歲跑出來,憑著在寺裡習得的一身功夫,被當時老將軍手底下的止玄先生看中了,就帶回去教導,並安排在了鄴無淵的身邊。
他這話說的絕啊,阮泱泱還真無話可說了。鄴無淵這一段話指出了她和拂羽同樣的問題,有慧根,可也架不住心裡頭不安分啊。拂羽是留戀聲色,她是貪享玩樂,可不就一個性質。在這麵前,慧根算個屁呀。
得,擺明了,她又沒忽悠成,這壞犢子腦子轉的才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