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第一回,第一回詢問。
鄴無淵想了想,“是東夷的人。”他倒是沒太敢說,她當時去見的人是個和尚。如若說了,怕是她自己就會聯想起來,內心裡對和尚的那股敵意,到底是怎麼來的。
他說了這些,看起來她還是能承受的。可也不能一次說的太多,怕她會承受不住。
“那應當就是什麼國家之間的仇恨了。誒,你招來的吧?我又不可能和那些人有什麼來往恩怨。”眉頭一皺,自然是發現事情並不簡單。想來想去,也不可能是她自己招來的吧。
鄴無淵頓了頓,之後點頭,“嗯。”實際上,絕對並非如此。她當時就是要去找元息,似乎是發現了什麼。可現在,也是無法去查探,她到底發現了什麼。
哼了一聲,“因你遭禍,你的確得對我低三下四以贖罪。”
鄴無淵輕輕地搖了搖頭,也沒反駁她這句話。
進了陽州城,沒有去和郡王府,也沒有去任何一個酒樓,反而直接來了三生館。
這地方,算得上是‘老巢’了,畢竟在這兒可住了許久。
到了三生館門前,看到了那些站在門口迎賓的俊美少年,也就明白這是什麼地方了。
眉頭皺起來,她坐在馬背上,眯著眼睛,皆是睥睨。
看了看,她又扭頭看向鄴無淵,“沒看出來啊,你還有這愛好呢?”
鄴無淵深吸口氣,隨後就笑了,氣笑的。
“不是我有這種愛好,是你之前喜歡這兒。我們來到陽州城,可是因著你這愛好,住在這裡許久。”得讓她明白,喜歡這種紙醉金迷之地的,是她,不是他。
“啊?”她真驚訝了,這是她絕對沒想到的。
看她傻了的樣子,鄴無淵翻身從馬背上躍下來,走到她身邊,抓住了她的手腕,把她給扶了下來。
站在三生館前,她盯著看了一會兒,不止是看那風雪味兒滿盈的門麵,還有那些俊美的少年。她一身道袍的站在這兒,彆提多突兀了。
“走吧,進去看看。如若不喜歡,我們再找彆的地方落腳。”鄴無淵抓著她的手,其實就是想帶她故地重遊,看看她能否想起些什麼。
軍中那三個會祝由術的家夥,還有諸葛閒,都讚成帶著阮泱泱重走之前熟悉的路。
不管結果如何,總得先一樣一樣的試探下。
走進了三生館,這地方,對於圓天來說,可真是陌生,同時又是新奇的。
尤其是看到那些來往的美少年們,她就更覺得有意思了。誰又想得到,在這種地方服侍的,都是好看的少年呢。
儘管她一向覺得,外貌嘛,最為膚淺了。可身處這個環境之中,那種想法也就沒了,外貌很重要。這些好看的臉龐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可不心情舒暢嘛。
還是之前住過的那個院子,走進來了,圓天也緩緩停下了腳步。看了看院子裡的亭子,又看了看那房子,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有些猶疑。
鄴無淵抓著她的手,同時轉頭看她,“怎麼了?”
“這地方,還挺不錯的。”她點了點頭,表情也鬆弛了下來。
“你最喜歡這兒了,沒事兒夜裡就去賭場玩兒,你擲骰子很有一手的,由最有經驗的老手教你,控場能力非凡。”牽著她往裡走,鄴無淵一邊說道。現在啊,還真是有點兒想她以前那樣子。沒心沒肺吧,可到底是健康的。
故地重遊,他真擔心她會忽然受到什麼衝擊,會不舒服。
不過,暫時來看,她是穩定的。
進了房間,各處轉了轉,無論是內室還是外間,她都挺滿意的。畢竟這裡頭,沒有什麼風塵味兒,布置的都挺雅致的。
一身道袍,其實她在這裡才格外的不搭調,但她自己並沒有這種意識,隻是覺得滿意了,就成了。
盤膝坐在了窗邊的軟榻上,她就看著親衛來來往往,其實除了她,大家都挺忙的。
尤其是鄴無淵,他原本每日都有許多事情處理的。這一路來,但凡停下,他必然都會在某一段時間集中處理事務,擺明了大忙人。
最閒的,就當屬圓天了。可她卻不覺如此,她盤膝坐在那兒,看著這些凡人來來去去不知忙些什麼,她就覺得做凡人真累。
夜幕降臨,外麵又開始下雨了。下雨是常態,對於圓天來說,完全無乾擾。
隻不過,很快,就來乾擾了。
來的是兩個小姑娘,這進了房間之後,就開始哭啊。撲到她麵前,一人扳住她一個膝蓋,哭的咧,比外麵下的雨還要洶湧。
圓天就那麼坐在那兒,臉上的煩躁已經掩不住了,太吵了!
小棠和小梨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三個多月前忽然出事兒,那園子和後麵的山都被夷為平地了,心底裡根本就覺著……可能已經沒命了。或者,即便活著,那麼大的火,可能也不成模樣了。
她們一直都待在和郡王府,前些日子傳來消息,說找到了阮泱泱,她完好無損的,隻是忘記了之前的一切。
如今見著了,見她好好的,可不受到了衝擊,真有一種慶幸老天垂簾之感。
她們倆攀著阮泱泱的膝蓋邊哭邊喊小姐,眼淚劈裡啪啦的,圓天覺得自己要被淹死了。
鄴無淵手裡拿著信,原本在處理事情的,隻是這邊聲音太大,他也擔心阮泱泱會被刺激到,不得不趕了過來。
“她們倆是你的貼身侍女,一直在你身邊伺候著,與你感情深厚。你忽然失蹤了,她們提心吊膽的,又害怕的很。如今你終於回來了,她們倆自是激動。”單手落在她肩膀上,輕輕地拍著,在那兩個丫頭哭號之中,他的聲音顯得格外沉靜,倒是讓她逐漸的放鬆了下來。
又扭頭看向那兩個小姑娘,年紀都不大,這會兒哭的過於激烈,導致雙眼紅紅的,像兩個核桃。嘴巴一抽一抽的,是有些可憐,像沒娘的孩子。
“彆哭了,即便是死了,也不過是皮肉沒了而已。神識不滅,那便不是死。”她開口說話,隻不過這安慰也不怎麼樣,聽著更讓人心酸。
小棠和小梨愣了愣,眼淚還在掉呢,她們的小姐,可不隻是一點點奇怪。
“起來吧。”主要是這倆人一直攀著她膝蓋,挺煩的。
鄴無淵的手還搭在阮泱泱肩膀上,他淡淡的掃了一眼那兩個丫頭,她們也看到了,之後抽抽噎噎的站起了身。
圓天拂了拂自己的道袍,又扭頭看向站在自己身邊的鄴無淵,“你不忙了?”
鄴無淵手裡拿著還未看完的信件,抖了抖,“最後一封了。”
他一抖信,圓天也看過去了,這以往,她從未看過他的信,畢竟這是彆人的隱私。
隻不過,這會兒她卻是想看就看了,並且,一眼就看到了那信件的抬頭。
伸手,她把他手裡的信給拿了過來,鄴無淵倒是有那麼一瞬的想阻止,可最後還是任她了。
拿到手裡,她也沒看內容,隻是在看那信件的抬頭,“慕泱?”眨了眨眼睛,她又去看他,“這個泱,應當就是我了。”
被她看到這個秘密,鄴無淵其實有那麼點兒難為情的,這個秘密多少年了,身邊人都知道,隻有她不知道。
“嗯。”點了點頭,證實她的猜測。
又看了看手裡的信,又抬頭看向他,圓天緩緩的彎起了嘴角,“看來,你真的挺喜歡我的。”辦正事通信,都用這種兒女情長的名字,也不怕彆人說他英雄氣短。
“這是好多好多人都知道的事情,隻有你一直不知道罷了。”在她肩膀上的手落在了她臉蛋兒上,捏了捏,他的眼睛裡,此時真能揉得出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