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舌之欲果真為世間最難,明知不能吃,我這口水都要成河了。”扭頭看他,阮泱泱一邊搖頭歎息。
鄴無淵忍不住笑,“油太重了,你不能吃。”主要是,她平時吃肉也不多,在府裡但凡葷食無不精細。一直養成如此,忽然間的食用這麼粗獷的,腸胃會受不了的。
“我知道。”略不開心,本來想著,他若勸勸她,她就吃了。豁出去過敏拉肚子,也吃。
隻可惜,她這大侄兒啊,是真為她身體著想,根本不‘勸’她。
滿屋子的肉味兒,略有煙氣。
也就是在這時,門忽然被從外敲響,站在窗邊雨聲陣陣,但也還是聽到了。
阮泱泱看向門口,鄴無淵則看了她一眼示意她鎮定,之後便走過去開門了。
兩個親衛,他們的任務就是‘消耗’,所以一動不動的。
門打開,站在外麵的,是一個披著拖地披風的人。披風是暗色的,整個人也被籠罩在暗色之中。隻是兜帽下,露出光潔的下巴,弧度極美。
隻有這一個人,鄴無淵微微側開身體,那個披風儘濕的人也走了進來。
阮泱泱看到了他,心裡頭倒是有那麼一震,儘管,還沒看到他的臉。、
這滿屋子的肉味兒和著煙味兒,這是人間的煙火氣,可他又似乎融入不了其中。
抬手,他把兜帽拿了下去,臉露出來,同時又和阮泱泱四目相對。
因為之前鄴無淵說過,他和她相像,所以,在心裡有了那麼一個刻畫。終於見著了人,似乎和她之前所想沒有太大的差彆,是有點兒像,五六分吧。
若說哪裡最像,莫過於眼睛了,同樣的黑白分明。
她這親侄兒,長得真精致。
看著阮泱泱,他是平靜的,把濕透了的披風徹底解下來,隨手搭在了椅背上。
他的動作,還真透著幾分成熟的瀟灑,儘管明知他年紀要比自己小一些。
他裡麵,穿著的就是那天阮泱泱在內丞府附近看到的那些閹人所穿的袍子,料子不錯,錦靴玉帶。
隻是沒戴帽子,墨發束在發頂,墜在身後,露出整張臉來。
放下了披風,他便朝著她走了過來。
他比鄴無淵矮一些,可是,比阮泱泱高。
到了近前,他停下,微微垂眸看著她。
這種親人相見的場景,可以說有些奇怪了吧,最起碼,一般人的印象中,第一步可不是就得抱頭痛哭嘛。
此時,兩個人都是平靜的。
本想先開口說些什麼,可是,說展望未來的話阮泱泱會說,但若說以前,她根本不知從何說起。以前的事兒……她哪兒知道啊。
不想,下一刻,站在她麵前的人忽然抱住了她。
頭沉下來,就擱置在她肩膀上,他的呼吸她都聽得到。
呼吸逐漸的不穩,他這略清瘦的身體,圈著她,又隱隱的在抖。
阮泱泱心裡頭卻是定下來了,也緩緩的抬手抱住了他的後背,輕拍。
沒有話語,他埋在她頸側,逐漸的,都感受到了一些熱乎乎的液體,這孩子哭了。
不可能不感同身受,她印象最深的,莫過於初初來到這個世界時的茫然和無助,以及錯亂和迷惘。
輕拍著他的背,阮泱泱看向了鄴無淵,他就站在不遠處,正在看著他們倆。
這邊在親人相認,那邊親衛的‘消耗’任務也完成了。起身,整理好自己,退出去,一氣嗬成。
屋子裡隻剩下三個人,鄴無淵轉了一把椅子,旋身坐下。
這邊,這孩子還在流淚呢,無聲的,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她的頸側和肩膀都濕了。
好半晌,他的情緒才平複下來,“羽兒知道姑姑還活著,真的好高興。”
聽到了他說話,就在她耳朵邊兒,聲音偏中性,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知道你活著,姑姑也很高興啊。”阮泱泱抬手,在他頭上拍了拍。她不記得原主之前的事兒,可是想來,她和這親侄兒隻相差兩歲,兒時,肯定也經常在一起玩兒吧。
“其實,羽兒去年就知道姑姑還活著的消息。因為鄴大哥成親了,這邊也得到了消息,新娘是將軍阮正的妹妹,我才知道,姑姑當年沒有死。”站直,阮小羽也放了手,卻還是攙著阮泱泱一隻手,叫她坐下。
聽他所言,便知他一直都在東夷,從家破人亡之後,他就在東夷了。
關於阮家,他認為的和她一樣,家破人亡,都死了。
而且,之後這麼多年,他沒有機會回去,關於那邊較為隱秘的消息他也一概不清楚。
唯獨鄴無淵這位大將軍成親,在東夷這邊也算得上大事,他才知曉。
他的生活環境,或許可以窺探一二。
阮泱泱認為,每個人皆是獨立的個體,他必然是有自個兒的計較,她無法在一重聚後便刨根問底。
隻是看著他紅紅的眼睛,卻又很高興的臉,也彎起了眉眼。
這孩子,是跟她挺像的,同時,心機有些深沉。
“我是你姑父!”鄴無淵忽然開口,開口即矯正,而且聽他那語氣,這種話似乎沒少說。
哪知,阮小羽就一笑,不反駁也不承認。
看他笑,阮泱泱才後知後覺的理順了眼前這小孩兒和鄴無淵之間的關聯。他是阮正的兒子,阮正又是老將軍一個頭磕在地上的結拜兄長。算起來,阮小羽的確是要喚鄴無淵大哥的。
他把輩分理得可清楚了,根本沒有因為自己姑姑和伯父家的大哥成親而自亂。被他這麼一稱謂,阮泱泱久違的老臉一紅。
迫於鄴無淵的yin威,可是已經很久沒有人在她麵前提過這茬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