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謝栩最近很煩惱。
原因除了小沐沐,還有禦史大人。
這禦史不知為什麼,堂堂三公之一,一品大員,隔三差五地找他。
要麼是在某個上朝之後,要麼是突然巧遇,謝栩莫名其妙,直到有一天,禦史大人不顧一品公的威儀,悄悄問:“謝大人,聽說你是五月生啊?”
“是。”
禦史大人又道:“上旬?”
“是。”
禦史大人眼裡蹦出神采,“你家中可有給你婚配?譬如娃娃親,定親?”
“尚無。”謝栩道,說到這謝栩反應過來,難不成禦史是因為……果然,禦史大人抓住他的手,連三公的架子都忘了,“啊呀,那敢情好,你有沒有興趣做我們裴家的女婿?”
謝栩:“……”
原來,自從裴家千金跟二皇子的婚事告吹之後,給女兒算過命,說是找命中帶木,且五月上旬之男子最是合宜,禦史大夫為了寶貝女兒的婚事,幾乎踏破整個京城王公子弟圈,就是沒找到合適的,直到有一天,女兒嬌怯怯地說:“爹,聽說那廷尉的謝大人,符合要求……”
禦史大夫一打聽果然合適,此後便偷偷留意上這小夥,見其一表人才,且才乾出眾,官品雖低了點,但不打緊,做了他裴府的女婿,他自然會替他籌謀……唯一的缺陷是失了左臂,不過擋不住女兒喜歡啊。
老頭子發現了,女兒提起這個人,便神采奕奕眸光發亮,妥妥少女懷春。原本禦史大人擔心女兒失了皇家的婚約會一闋不振,如今看來,有了新的指望,好得很。
是以,禦史大人乾脆拉下老臉,來找謝栩當麵說,說來,他愛女心切,旁人家裡,兒女姻親都是女眷操心,禦史大人卻是親力親為。
他計劃好了,若是小夥子同意,他就去找小夥子師父,廷尉王大人商量婚事。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小夥子如今父母雙失,至親皆無,師父主持婚事,天經地義。
屆時師父做個婚禮見證人,也挺好。
想到這,禦史大人打定了謝栩會同意。
畢竟,一個微末屬官能娶三公的女兒,那可是大大的高攀,常人做夢都不敢想。
果然,謝栩提到了這個詞,“謝大人美意,下官不敢高攀。”
禦史愣了愣,等等,少年,你這高攀是客套話啊還是實話?我是真心想讓你高攀,送給你高攀,擱你麵前攀,你為什麼不敢?
禦史轉念一想,許是少年自卑,畢竟身份懸殊過大,或是自尊心太強,礙於顏麵一時不好接受。
禦史裴大人說:“我知道此事對你有些突然,無妨,你可以回去考慮考慮。”
然後拍拍謝栩的肩:“好好想,年輕人,機不可失哦。”
禦史大人說完就完了嗎?沒有,他夜裡又摸去了王大人家。
堂堂三公之一,登門造訪,王大人以為有緊急要務,端重肅然,正襟以待,不
然禦史大人說:“那啥……光定啊,你能幫我說個媒麼?”
王大人:“……”
然後禦史大人便將小兒女的事說了一番,王大人表示理解,但不打算參與,自己徒弟是個有主意的,他們這些長輩,還是彆亂點鴛鴦譜。
但禦史大人並沒有灰心,幾天後,禦史大人再度找到謝栩,問他:“小夥子,考慮的怎麼樣?”
謝栩行過禮,仍是那句話,“謝禦史大人美意,謝栩無意高攀。”
“這……”裴大人暗想,莫非小夥子以為要自己入贅呢。
裴禦史便說:“謝大人,我們裴府是頂講道理的,不會讓你入贅,日後你好好待我女兒就行。”
謝栩搖頭,“裴大人,下官剛剛入仕,隻想專注廷尉事務,暫無意婚娶。”
案子尚未破,事務諸多,再說,他對裴嬌娥並無半點意思。
話說到這份上,裴禦史不好再說什麼,不然禦史家的臉麵沒處擱了,隻能說:“年輕人肯上進是好的,但願你日後不要後悔。”
裴大人說完遺憾離開,心裡卻是想,回頭女兒問,該怎麼交代。
春光嬌媚,微風拂麵。
謝栩這邊推掉了禦史家的橄欖枝,顧莘莘那邊則在宅子裡,陪小孩玩樂。
小沐沐越處越發活潑,幾歲的小丫頭竟比一般的男娃還淘氣,在地上玩了一圈後,又弄了許多沙子來,在地上堆城堡。
淩封興致勃勃一起陪著玩:“等到,沐沐,我給你堆個皇宮!”
宋致在旁輕笑。
——那日認閨女無非是一時玩鬨,但淩封還是挺喜歡小姑娘的,隔三差五來拎點吃的喝的來看小姑娘,宋致若有空,會跟著一起。
當然,兄弟倆來探的對象全然不同。
等到皇宮堆完,夕陽西下,天色不早了。
淩封跟宋致一起告彆,離開了顧宅。
這個點晚飯也該上了,顧莘莘將小丫頭拉起來,帶她去吃飯,看小丫頭仍依依不舍地瞧著沙子,便問:“怎麼這麼喜歡堆沙子?”
小家夥沒事就愛玩這個。
“想爹了,想自己的爹。過去爹總陪我玩……”沐沐說完“哦”了一聲,似想起了不得的事:“還有田叔叔,有時候他來我們家他也會陪我,他會堆很高很高的碉堡,比爹還厲害。”
顧莘莘拿毛巾給她擦手,隨口有一搭沒一搭的問:“田叔叔?哪個田叔叔?”
小家夥道:“田均叔叔啊。”她語氣急轉而下,“可是他也沒了,去找爹了。”
這名字有些耳熟,顧莘莘道:“田均?”
小沐沐說:“對啊,很多人都認識我田叔叔的,他可是姬郡郡尉,很厲害呢!”
姬郡郡尉?姬郡不是跟廣郡相連嗎?兩個郡的統領人,竟然是朋友?
顧莘莘直覺不對,裡麵或許有某些牽連,忙命人去官署請謝栩來。
謝栩來了後,顧莘莘開門見山問:“你有沒有聽過田均這個人?
沐沐說是她爹的好友。”
謝栩神色微變,上前問沐沐,“你爹跟田均是好友?”
沐沐點頭:“是啊,但知道的人不多。”
顧莘莘見謝栩臉色濃重,便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謝栩答:“田均,是姬郡的郡尉,姬郡與廣郡交界,是臨近郡縣,沐沐的父親孟雲義是廣郡郡守,田均則是姬郡的郡尉。”
大陳朝郡守乃一郡之長,屬行政高官,多處理行政要務,郡尉也是高官,卻是武官,掌駐軍,也主管治安,緝偵盜賊等等。兩職務皆屬高官。@無限好文,儘在()網
兩位高官相識,結交為朋友,沒什麼稀奇。
稀奇的是,孟雲義死了,田均也死了。
姬郡便是去年洪水事發之地,當時廣郡也被淹,實際上破壩的地點是以鄰城的姬郡作為源頭,當時大水衝破幾座城池,包括廣郡姬郡在內,二十七萬百姓為之喪命,災難來到時,姬郡的都尉田均領導抗洪失策,導致傷亡增大,後無奈下朝廷派兵增員搶險,朝廷特派官員看浮殍遍地,滿目瘡痍,皆屬指揮使田均救災不力,一怒將其斬殺於江堤壩下。
這件事單看沒什麼,可再聯係廣郡之事,出事的時間就很巧合。
廣郡發生重大走私販鹽案,“案件主謀”孟雲義“畏罪自殺”。
姬郡發生洪災,“指揮使”田均被斬壩下。
兩人死期接近,且還是好朋友。
這便耐人尋味了。
謝栩擰眉沉思,顧莘莘則是站在感性的立場上分析,“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如果孟雲義是冤枉的,是個好人、好官,那他結交的田均,應該不會壞到哪裡去,這樣的人,又豈會坐視百姓的性命不管,任由洪災來到不作處理?
會不會……這背後有什麼隱情?
兩人對視,誰都沒有說話。
顧莘莘轉而提起另一個問題,“那個福伯怎樣?好些了嗎?”
老人家年紀大了,上次去廷尉擊鼓鳴冤後,因為來京之路風餐雨宿掏空底子生了場重病,近來在廷尉安排的彆院裡調養,這幾天才有了好轉。
謝栩頷首,“你是不是想問他,到底孟雲義有沒有將一個匣子給付勇?”
顧莘莘點頭。
不愧是權臣大人,一點就通。
這問題看著不起眼,實則關鍵性,如果匣子的事是子虛烏有,那孟雲義根本沒有線索流傳出來,如果他有,那就更複雜了,孟雲義的確有線索出來,但落到了某個不懷好意的人的手中,他們將真線索拿走,留下了假的,混淆視聽。
這問題謝栩早就想過,但老人重病,不好緊逼,如今情況轉好,該去問問。
謝栩很快去了福伯那,顧莘莘死皮賴臉繼續跟著。
吸取了付勇的教訓,此次,福伯被保護的很好,安然無恙的度過了病期。
麵對兩人的來到,福伯給出了肯定的答案,“有。那匣子還是我求高人買的。實不相瞞,我不
僅是主子的老奴,還是主子的舅公,主子十分信任我,那匣子就是老朽去找高人買的,花了大價錢,因為主子說,若他有什麼萬一,他得留下什麼緊要之物,藏好了,以證清白。”
所以匣子是真的,線索也是有的,找到它,很可能就找到幕後黑手,真正的販鹽者。
隻是,一切若是兩人所想,的確有人拿走了真線索,留了假線索,迷惑朝廷查案。那麼,這個對換過程是怎樣?真正的線索,又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