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在小的快灰心之時,突然打聽到了被相爺拋棄的糠糟之妻,那可憐的女人已經瘋了,整日瘋瘋癲癲,被關在鄉下偏僻的一個小院裡,除了一個人看守她,根本沒有人理會,極不好找,我偷偷上前盤問她,她哭哭笑笑,隻說了一句話。”
“什麼話?”謝栩覺得這是個關鍵點。
果然,小吏道:“她說,洪昌華你這畜生,不得好死。”
昌華!!
果然是齊相爺!過去名叫洪昌華!
謝栩凜然,販鹽案的幕後黑手終於查到!!!
至此,所有的事情,交織在一起的案卷,終於水落石出!
販鹽案裡名為昌華的帶頭大哥就是齊相爺,朝野多年所得,仍不夠填補他的貪欲,私下販鹽謀利,利欲熏心,更惹下決堤大禍,水漫姬郡,近三十萬百姓喪命,為掩蓋罪行,不惜殺害義弟孟雲義全家上下,毒殺副官付勇,又嫁禍二弟何卓,再將何家老幼婦孺滿門屠儘……種種罪行,喪心病狂,罄竹難書。
諷刺的是,如此喪心病狂,卻對郊外流民一臉偽善,仿似流民的血淚與災禍不是他帶來的。
至於高太尉,同樣好不到哪裡去。
姬郡被淹,幾十萬流民流離失所,朝廷撥下大筆銀兩,作為朝廷特派治災指揮使的高太尉,竟將百姓的救民銀錢貪進口袋,就為了換取突厥的軍火,坐大實力。
倘若說,齊丞相淹死了三十萬百姓,那高太尉則是不顧幾十萬流民的性命,將他們唯一的賑災款貪墨。
而這個過程中,最初兩人並非同盟,朝堂上他們一貫不和,但此事將兩人扭股一起,彼此都拿了對方的證據做把柄,誰不敢捅穿,被迫結成暫時的利益同盟,互相遮掩,狼狽為奸。
帶著答案,走進王大人的房間時,謝栩隻覺心下沉重。
當所有的實情用最醜陋、最令人發指的狀態呈現,縱橫官場大半輩子的王大人亦是久久沉默。他早已猜到是這兩個人,但不敢相信對方竟會膽大包天,做出如此滔天罪惡。@無限好文,儘在()網
燈火搖曳,屋內師徒兩久久對視,末了王大人長歎一口氣,“行吧,總之,我們的廷尉的職責就是查出一切真相,如今查了出來,事情重大,我馬上進宮稟報陛下。”
他搖頭,“也不知會在朝野惹出多大的震蕩。”
謝栩亦是神情凝重,大陳朝三公九卿製,此事三公中牽扯了其二,後果怕是風起雲湧。
看著徒弟眼圈下的淤青,不用猜,謝栩定是為了此事日夜不休,披星戴月,王大人欣慰中湧著動容,道:“此事不管結果如何,自有陛下決斷,至於你,我會上稟陛下,這次的事你立了大功,陛下估計會升一升你的職。”
又道:“最近廷尉裡剛好有個缺,是個正五品,不出意外的話,可以將你提一提。”@無限好文,儘在()網
“正五品?”謝栩訝異抬頭。
他是個從六品,到正五品便是連跳三級,況且他入仕才半年,年紀剛過十七,本朝十七歲能靠自己能力爬到正五品的,尚未有過。
王大人說:“你無需妄自菲薄,你入仕的確不久,但你連破幾個大案,販鹽案,江堤案,軍火案,哪樣不是奇案。至於你年紀小,陛下是明君,求賢若渴,正愁朝野裡年輕人太少缺了朝氣,本就打算好好扶持幾個,這節骨眼上你立了奇功,破格提拔你,也是應該的。”@無限好文,儘在()網
說完他手一揮,“好了,就這麼說定了,這幾日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我這就入宮,麵見陛下。”
“學生告退。”見王大人決意已定,謝栩行禮,推出房間。
走出去的一瞬,謝栩心緒複雜,喜憂參半。
為案情的告破而欣慰,又為整個案情的黑暗感到沉重。
而另一方麵,自己立了功,即將得到提拔,又欣喜寬慰。
哪個少年郎能在十七歲時官至正五品不高興呢,他還年輕,已經有了這般高的開端,未來必將大展宏圖,扶搖直上。
男人的血性與抱負讓一貫沉穩的臉露出了笑意,隨後,他想到另一個人。
幾日不見,不知那小女子如何了,他一路馬不停蹄一半為公務,一半為她,短短幾日不見竟是掛念得厲害。想他們相識於微時,她一路追隨陪伴,見證他的奮發與曲折,若她知道自己要被提拔,多半會為自己高興,如今他有了大好前途,能給彼此的未來以保障,他麵對她,將更有底氣。
等到上頭的調令下來,他便將兩人的事徹底攤開,那個夢,將真正兌現。
如此想著,謝栩越發愉悅,即便在蜀郡奔波疲憊了幾個日夜,但他並不想回家休息,隻想快點見到那嬌俏的小女子,於是家都未歸,馬不停蹄去了七分甜。
往日這時候,顧莘莘還在店裡對賬,可等謝栩趕到,店鋪裡空落落沒有人影,小二說,顧掌櫃帶著沐沐去了夜市。
謝栩便調轉馬頭,奔往夜市。
同一時刻的王大人,整理
好所有物證,準備進宮麵聖。夜已深,廷尉裡的人大多都走了。
便是這時,房門被敲響,有人直接闖了進來,王大人道:“誰?”再一抬眼,竟是王從勵。
今日的王從勵,跟往日格外不同,他反身將門關上,一步步進來,“叔父,你要將謝栩提成五品?”
“那我呢?”他指指自己,“您的親侄兒呢?我現在還什麼都沒有呢?”
“放肆!”王大人道:“你有什麼資格說這個話?你為廷尉做了什麼!整日昏昏碌碌,不思所為!出去!誰讓你進來的,以後沒我的批準不許進來!”
“叔父!”王從勵憤恨交加,明顯怒到極點,額上青筋爆了出來,卻罕見地沒有大喊大叫,隻陰惻惻地笑,“叔父,我念在你是我叔父,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明兒去吏部將我的牌子呈上,叫他們撥個官職,不然……”他忽然冷笑,“彆怪侄兒狠心!
“你威脅我?”王大人說到這覺得不對:“等等,你怎麼知道我的決定?你一直在門外偷聽?你聽了多久?”
又驀地一驚,“近來我總覺得房間物品有異,是你?!你……你莫不是被人唆使了!”
王從勵冷笑著默認,“叔父,你知道也好,明天乖乖地去吏部,不然侄兒我不保證這廷尉裡的秘密留的住!”
“你敢!”王大人喝罵:“你這畜生!你到底在這做了什麼!我們王家怎麼有你這種不忠不義之輩!來人哪!來人!!”
王從勵怒道:“你什麼意思?你要喊人抓我!”
王大人提高聲音,“我身為廷尉卿,自是六親不認!你狼心狗肺,吃裡扒外,擾亂法紀,我自當王法懲戒!”
“王光定,你竟半點情麵不講!”王從勵深埋已久的憤恨一瞬爆發,終於撲上去,“好啊!是你逼我的!你逼的!!”
“怪不得我!!!”
“噗呲”一聲,燭火下有銀亮之物泛出暗芒,在怒意中帶出撕裂的響聲,有液體噴湧而出。
腥鹹氣息彌漫房間,夜色很快歸為平靜,隻有月白色窗紙緩緩暈開大片紅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