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程峰抬頭,又是謝栩,新仇舊恨,原本就對他惱恨的情緒暴漲,乾脆舉起刀迎上去,彎刀與銀龍瞬時交纏在一起,在這夜色裡的火光中,劈劈啪啪打起來!
可他沒打一會便止住,那銀龍壓住他的彎刀,謝栩武功本就不弱,近來手腳恢複,又勤加練武,虛心好學,時常向軍中前輩請教,是以功夫突飛猛進,竟將一個年長自己十來歲的武將壓住。程峰惱羞成怒,“大膽!!以下犯上!”
謝栩解釋,“屬下不敢,請將軍收回成命,於情,月城乃我們鄰邦,這些年與大陳交好,於禮,它乃大陳扼要之地,若是失守,我們也將陷入不利的局麵!唇亡齒寒,屆時月城不在,大陳邊境危矣!請將軍以大局為重!”
“大局,去他媽的大局,朝廷都將老子送過來送死,老子還為他們賣命!!”
程峰說完拔出刀,再次發力向謝栩削去,他心裡怒極,恨不能將謝栩斬殺在頃刻間,偏偏謝栩總壓製著他,沒幾招後,謝栩的軟劍再度纏住它的彎刀,謝栩的力氣使得比前一刻大,程峰發力幾次,竟是連刀都挪不動!
在一個小輩前,他如此難堪,不禁對左右吼道:“你們都是死人啊!給我把他拿下!違抗軍令,就地斬殺!!”
左右欲上前,可一聽就地斬殺後,一群人竟猶豫起來,有人勸程峰:“大帥,謝參議雖然偶有冒犯,但他說得不無道理,請您三思啊!”
一群人不敢像謝栩般上前動手,乾脆齊刷刷跪倒在地,道:“請大帥出兵!”
此時人群各懷思量,程峰掌控軍營以來,吃喝嫖賭,縱情聲色,卻從未上心軍務,極不得民心,營裡部分軍兵對他不滿已久,見鬨起來,也不上前阻止,另一部分則跪在地上,這群人忠心耿耿,同時懂得分辨是非,他們看得長遠,主張出兵月城,不然月城被滅,下一個遭殃的就是自己。
而最後一部分,便是跟程峰想法類似的人,這種人滿腹怨氣,貪生怕死,不願上戰場,他們巴不得程峰拒絕,一見鬨起來他們便開始叫囂:“對啊,憑什麼叫我們去月城,老子不想送死!”
忠勇的人道:“軍人天職本就是保家衛國!便是死,也是死得其所!”
“什麼叫死得其所,我們老家裡有老有小,怎麼敢死!你們不牽掛,不在乎,我們在乎!”
“誰不牽掛?誰心不是肉長的,但從選擇上戰場的這一刻開始,就沒有膽怯的權利,在戰場上我們要是怕了退了,敵軍打入我們的國家,難道不會傷害我們的妻兒老小嗎?選擇上戰場,本來就是一種犧牲!今日大家都怕了,明天就亡國了!國不存,何來家?”
……
幾方勢力再次為了曾經的矛盾吵成一團,原本就不和睦的軍營,出現有史以來最大的裂縫。
先前發飆的程峰,在鬨哄哄的場景中反而默了半晌,他像是真正看清了這個局麵,他不得人心,軍隊四分五裂,內訌不斷,而他無力掌控,靜了片刻後他忽然冷笑:“既然大
家道不同,那就不相為謀!”
話落他猛地抽出刀,劈向帳營,高聳的主帳因為利器的撕裂轟然垮塌,一分為二,像此時分裂的局麵。
程峰指著那帳營道:“這破地老子不待了!你們要怎樣就怎樣,想送死就一起去!”
“想活命的,跟我一起走!”
話落,搶過身後一匹駿馬,皮鞭一甩,馬兒風一陣衝出了營地!
全場大驚失色,這是……主將走了?
不敢應戰,也不敢麵對接下來的局麵,丟下一整個軍營跑了?!
真是整個大陳朝建國以來最大的笑話!大戰在即,主將臨陣逃脫!負氣出走了!!!
全場陷入詭異的安靜。
直到其中某個人道:“那我們怎麼辦啊?”
另一批人道:“主帥都走了,我們還留這做什麼,走吧走吧……”說這話是怯懦派。
他們早就不想呆在這窮山惡水,頭懸閘刀的邊關,之前有軍令,逃兵者殺,不敢走,可現在主帥都走了,還等個什麼!
於是這些劈劈啪啪將武器往地上一丟,往後散。其中不乏兩個副將跟參議。
這些人的舉動感染了其他人,貪生怕死的天性讓不少人動搖起來,劈裡啪啦也丟了武器,逃兵越來越多,放眼望去,軍營裡一大半竟都要走……本就頹廢的隊伍,像終於得到最放肆的釋放,甚至有人報複性地將武器砸出聲響,脫下象征軍人的鎧甲甩到地上,轉身走!
“不許逃!”
“哪有你們這樣的!”忠勇派想阻止,但哪裡阻止的住!
甚至有人向他們回嘴,“我們可不是逃,我們是追隨程將軍!”
得,逃兵還說得如此冠冕堂皇!
忠勇派急得乾瞪眼,一個涼涼的聲響響起,“走,讓他們走!”
“什麼?謝參議,這節骨眼上,您怎麼能讓他們走!”
同程峰鼎力相鬥不同,這一刻的謝栩風輕雲淡:“你們走吧,不過我要提醒弘郡、旻郡、崇郡的兄弟,也許你們還沒到家,父母親人就已經沒了。”
“你瞎說什麼!”不少這個郡縣的逃兵怒而回頭。
“難道不是?”謝栩道:“月城邊境線剛好貼著大陳的弘郡、旻郡、崇郡三郡,現在的局勢很明顯,柔然人攻下月城,就是想打到大陳的北方門戶,若不出差錯,柔然人是看突厥人在東北方大軍壓境,準備落井下石,跟突厥人東西圍攻,兩邊夾擊大陳,好分一杯羹。”
“一旦柔然人今夜攻占了月城後,會直接越過邊界線,殺入大陳,那麼跟月城交界的弘郡、旻郡、崇郡便首當其衝,你們知道柔然軍隊的作風,向來燒殺擄掠,寸草不留,隻怕你們還沒走到老家,就跟親人陰陽兩隔……”
“這還沒完,按照這個防線攻打的話,柔然人突破三郡,繼續向中土進攻,那麼接下來遭殃的就是祁郡,陵郡……”
“嘖,老家在這裡的兄弟就遭殃了,但這仍然不
是結束,接下來是洛河以北,旗嶺以南,更多的百姓將麵臨死亡,這兩地也是許多兄弟的家鄉,妻兒老小全都在……”
他明明平靜從容,簡單舉例說明而已,卻給在場所有人以前所未有的危機感,因為那麼多地理位置,囊括了在場大半的人。
打蛇打七寸。
“你!你胡說!”有人反駁:“柔然人豈能這般大膽!敢真入我們大陳腹地,朝廷不會派軍回擊他們嗎?”
“朝廷倒是想,可他的主軍力都在突厥戰場,一時哪能挪的回來,就算挪,他敢挪麼?突厥戰場的軍士都未必夠,一旦挪了,主戰場失敗,那大陳就沒了!”
“大陳沒了,這意思你們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