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翌日,顧莘莘早早便起來了,這裡是西北,比不得京城,她來這邊是有目的的,不能光想著貪睡懶覺。
起罷她一貓腰進了屏風後,那屏風後麵除了沐浴桶外,還有實木臉盆架子與毛巾,及昨日沐浴外多出的一些淨水,她就著洗漱一番,換好了衣,這才走出屏風外。
外頭謝栩早已經收拾利落,正坐在案幾前呢。
看見她出來,謝栩道:“可還生我的氣”
嘴裡這麼問,卻不等她回答,遞了一樣東西過來,說:“西北風沙大,乾燥異常,特地讓小書童尋來的羊脂膏,你抹一點,可彆把臉吹枯了。”
顧莘莘瞟了一眼,就見他手中端著個玉白色小瓶子,裡頭是一些裹了花瓣粉的羊脂膏,能保濕潤膚,還符合女兒家的要求,帶著沁人的花香。
從京城來這,顧莘莘固然帶了一些護膚品,但西北風沙太過肆虐,普通護膚品力度不夠,用羊脂膏更合適,謝栩倒是為她考慮得很體貼。
至於他說的那句可還生他的氣,應該是指昨晚之事,經過一晚上,顧莘莘已經不氣了,這事原也不是他的錯,他不過是怕她在冷水裡浸泡久了對身體不利。
眼下他細心替她找了羊脂膏來,她便不好再計較。
再看案幾上放著兩碗熱氣騰騰的麵條,是小書童一早送過來的,送來後他又乖覺出了帳營,在外頭伺候,不打擾裡頭的兩個人。
不得不說,雖然同為軍營,但西北突厥戰場的夥食可比過去在月城好太多,便連簡單的兩碗麵都蓋滿了肉絲,還配了些小菜,顧莘莘坐過去跟謝栩一起將麵吃完了。
吃完早點,顧莘莘想著謝栩是不是該出門巡視營地,屆時她就換上男裝陪謝栩巡營,反正她現在的身份就是主帥身邊的小兵卒。
但謝栩用完早飯後沒有出去,小書童過來收拾了碗筷,謝栩仍舊坐在案幾前,在一旁書架上拿了幾本書卷,伏案翻閱。
他不出去,顧莘莘便也不好出去。
這般看了一上午的文獻資料,很快到了晌午,依舊是小書童端了午膳來,顧莘莘再次感歎西北軍的夥食,早上吃的肉絲麵,中午直接端了四個菜,一個湯,還配了大碗白切雞。兩人吃完以後,謝栩稍微休息了會兒,繼續伏案閱覽。
帳篷外全是軍營軍官們來來去去的聲音,有說話的,有巡哨的,還有馬匹駱駝的腳步,但絲毫影響不了謝栩,謝栩端坐在案幾前,安靜沉穩,不動如山。
一直等到傍晚,太陽斜墜在大漠上,謝栩才合上書卷,有了要起身出帳的打算。
顧莘莘等待已久,男裝早已換好,但出門之前她還是喊了一聲“稍等,還有個步驟忘了!”然後轉到屏風後,給自己貼上了一個假喉.結。
謝栩:“……”
再瞧顧莘莘,穿著男裝,綁上頭發,貼上人.皮麵.具,戴上小兵卒士兵帽,現在又貼了個特製的假喉結,這麼看,完全是個麵容清秀的小廝了。
謝栩眼神複雜,大概是從沒想到心愛的小媳婦變身成男子的模樣吧。
隨後,兩人便堂堂正正出去,謝栩在前,小廝顧莘莘在後。
出帳營時,顧莘莘腦中想象的是,謝栩作為主帥出去巡營,必然是氣勢隆重,儀態威嚴,軍營各部鄭重迎接。
可並不是,謝栩隻帶了她一個人,連小書童都沒跟來,謝栩沒有找專門的人領路接待,也沒有什麼特彆大的舉動,隻圍繞著軍營各個地方隨意而走。
廣袤的大漠,錯落有序的深綠色大小帳營間,謝栩負手踱步,走走停停,時而目光度量,時而眺望思忖,沿路偶遇將領或兵卒,對方上前施禮搭腔,謝栩也不擺架子,隻淡淡隨□□談,下屬們不管是殷勤或客氣,皆一視同仁,問完之後繼續往前。
如此漫不經心轉了一圈之後,謝栩回到了軍營。
晚飯時間再度到來,謝栩吃完飯後繼續在帳營裡看他的文獻,沒有再出去的意思了。
顧莘莘在旁納悶,這一天出去還沒有半個時辰,其他時間都窩在帳篷裡是怎麼回事?。
但謝栩素來是個有主意的,顧莘莘便沒多問,乖乖陪在一邊。
接下來,這種情況竟然持續了三天,在後兩天裡,謝栩都如第一天一樣,大部分時間在帳營裡閱覽各種文獻資料,出去時間較少,即便出去也隻是在外麵隨意轉轉,不曾正經的交代什麼要務。至於顧莘莘,她正坐在案幾前,磨著手中的墨——謝栩伏案閱覽,她在旁邊陪著沒什麼事,謝栩便讓她為自己磨墨,他翻閱資料,偶爾會寫點什麼,有人在旁貼身伺候也好,誰讓顧莘莘把小書童的位置擠了出去。
顧莘莘一邊磨墨,一邊暗暗出神。想她一腔熱血遠赴西北,是來幫戍北候行軍打仗的,來之前腦子裡曾勾勒出多個熱血沸騰的畫麵,比如女英雄衝鋒陷陣,英勇殺敵,又或者是拿著自己的槍炮跟各種寶貝潛入敵軍深處到處搞事……可事實上,她來這邊三天,什麼都沒做,除了在帳子裡吃喝睡就是磨墨了。
換了彆人恐怕早就開口問了,但顧莘莘陪了謝栩這麼多年,定力見長,隻一心陪著謝栩,沒有過多開口。
軍營裡兩人一派風平浪靜,帳營外卻是流言蜚語小道消息漫天飛。
謝栩來了後,出帳時間較少,但凡是與他見過麵的軍官都算客氣,起碼表麵上暫時維持著禮節,可私底下,這些人背地裡沒少議論。
皇帝金口一開,親自命戍北候頂替高太尉,做了突厥戰場上的主帥,可這位主帥空降到軍營後什麼事也不做,除了抵達軍營第一天,稍微見了幾位主將領後,每日就把自己關在帳子裡麵,不知在搗鼓什麼。
且不說打仗的事,便連普通官員調令到某地都會有新官上任三把火的舉動,還有官員為了更好駕馭下屬,會在上任時給各個下屬來個下馬威,官場上的門門道道都是有的,偏偏這位戍北候什麼舉動都沒有,倒是讓人想不通透。
謝栩本就年輕,加之
先前是異地將領,西北突厥戰場上軍兵大多沒見過他,他的事跡都是從京城傳過來的,這些人沒有親眼見過謝栩的能力,對他的傳聞便可真可假,抱著質疑的態度,而謝栩來了又如此古怪,全然不按套路走,於是軍營裡的揣測便更多了。
傳來傳去,輿論越發見長,大家猜測這位空降的戍北候看似在朝中名聲赫赫,實際上誇大其辭,謝栩才剛剛二十,比起從軍十幾年的高太尉,不論是資質經驗,都差了一截,再說這軍營裡大部分都是太尉的直係力量,這麼大幫子人,彆談得罪了,正常管理都難,這位小年輕將領怕是頭大著呢,才窩在帳子裡不好出來!
對於流言蜚語,帳營裡的顧莘莘一派鎮定,一邊磨著墨,一邊陪著謝栩,此時謝栩手中的文獻已經換成了地圖。
顧莘莘瞧他認真的模樣,雖然不甘心天天磨磨,卻更鄙視外頭那些的猜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