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有多少人在旁邊暗地裡看笑話, 若是裴涼承了丹華郡主燕瑤的好意,就會被視作有意攀附得寵的長公主母女,借勢上位。但他表現的冷淡無意,又會被人覺得不知好歹。
一個失寵的皇子,已經是低到塵埃裡了,還有什麼資格挑挑揀揀。
裴琰拿著一把漂亮又精良的弓,在雍王裴曦身邊說笑, “等小侄子出生了,我教他拉弓騎馬。”
還特地讓下人布置了靶子,數箭齊齊沒入紅心,旁人叫好不已。
既是交好蕭貴妃之子,也是因為這箭術的確高明。
裴毓對裴涼也實在沒什麼好臉色, 看著燕瑤圍著他轉, 心裡更是不舒服,心思一轉,出言道,“還未見過十二弟的射術如何?正好有良弓在, 不如試一試。”
裴涼長居冷宮,連尚書房都未去過,何況是宮中演武場學習騎馬射箭,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五皇子有心刁難,但樂得裝作不知。
燕瑤倒是主動道, “裴毓你可彆欺負裴涼。”說著還看了裴涼一眼, 可惜裴涼看也未看她, 令她忍不住氣餒,這人莫不是石頭心腸,怎麼示好都捂不熱。
裴毓見燕瑤為裴涼出頭,冷笑道,“我如何欺負他了,身為我大延堂堂皇子,連拉弓射箭都不會,豈不是惹人恥笑。”
雍王裴曦皺眉,剛想出言,卻聽十二弟道,“好。”
裴涼應下,裴琰還舍不得把他特地尋來給三哥的禮物讓個從未練過箭術的小子動呢,蕭函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隨便一把弓就行。”
雍王府的下人很快拿來了一把弓和箭筒。與其他勳貴家中的弓箭不同,雍王府的這些更為精良,是裴曦從戰場上帶下來的一些。
裴涼拿起弓,輕輕撥了一下弓弦。
裴琰撇了撇嘴,“你確定你能拉得開這弓?”
說話間就見裴涼拉開了弓,然後搭上箭,隻是有些歪歪斜斜的,許是用力過大,又繃緊了弦,箭頭未對準靶子,倒是對向了旁邊的一眾賓客,掃過燕瑤。
一瞬間,前世記憶中那個血流成河的夜晚仿佛回到了眼前,令她臉色煞白。
箭再一轉,又瞄向了裴毓和裴琰。
裴琰瞬間就急了,“裴涼,你怎麼回事啊,眼睛要看著啊。”哪有搭弓射箭,還閉著眼啊。
幾個宗室一陣驚慌失措,雖然知道裴涼不可能有那麼大的膽子射殺,這裡的人無不是皇親貴族,宗室子女,但被鋒利尖銳的箭頭瞄過,都不免心頭一涼,關鍵持弓的人還那麼不靠譜,要閉著眼睛射。
蕭函似是無奈道,“七哥,沒辦法啊,我還真不怎麼會射箭。我怕我一睜開眼,就害怕的手抖,”
“十二,你且小心點。”裴琰驚愕道,氣急敗壞又夾雜著警告道,
“殿下,殿下。”王府的下人想上前扶住十二皇子,卻隻聽咻的一聲,就在他們的手要沾到十二皇子衣袖時,箭已經射出去了。
還好,沒有誤傷到那位貴人,眾下人一陣慶幸,但卻聽見一道慘叫聲,還有什麼砸下來的聲音。
蕭函睜開眼,露出單純懵懂的神情道,“我射中了?”
王府的人看著箭射的不遠,立刻去尋,不久便回來了,還拖著一個王府下人打扮,肩上中了一箭在汩汩流著血的人,裴曦卻臉色微變,因為從那人身上掉落出匕首和藥瓶這些令人懷疑的物什來,明顯是有歹心。
他也不願裴涼受屈,光明正大的讓人提了上來。
裴琰神色冷厲,頗有皇子威勢道,“鬼鬼祟祟,也不知是什麼小人。”
裴曦也是沉聲道,“若不是十二弟這誤打誤撞的一箭,隻怕他都要潛入後院了。”
後院有誰,不就身懷有孕金貴的雍王妃麼,莫不是這刺客是衝著雍王妃腹中的孩子來的。
蕭函輕笑道,“看來我箭術還頗佳嘛。”
裴毓第一個忍不住道,“我看十二弟還是少碰這些利器為好。”
眾人瞧著雍王府出了事,也不敢久留,紛紛知情識趣地告辭了,蕭函也回了她的皇子府,玉露為殿下準備了茶和點心,還有換的衣物,看著殿下心情似乎還不錯的樣子,好奇問道,“殿下是在雍王府碰見了什麼趣事麼。”
“嗯,看了一出好戲。”蕭函輕笑道。
至於那暗中潛入雍王府意圖不軌的刺客,她閉著眼雖看不見,但是能聽見啊。
雍王府這一出鬨得動靜倒是不小,不過這和蕭函沒什麼關係,她樂得清淨。
蕭函估摸著燕瑤受了那麼一回驚嚇,也不會再糾纏了。
但燕瑤卻不曾對母親長公主提起,與前世相比,似乎除了裴涼提前出宮開府之外,沒什麼區彆,而裴涼所表現出來的冷漠更讓她相信,這就是未來那個弑父弑君的裴涼。
也隻有燕瑤相信,裴涼是真的敢對著他們射箭的。
不是現在,也會是將來。
等到他繼位,哪怕她沒有成為五皇子的正妃,裴涼也未必會放過長公主府,他連自己的父皇和兄弟敢殺,何況區區一個長公主府。
裴曦手下也能人重多,勢力不小,深查下去,最後竟查到了蕭貴妃和德妃身上,裴曦有些猶疑,蕭貴妃是裴琰生母,他相信裴琰對他並不任何惡意,他也始終不願傷了一腔赤忱坦率的裴琰。
“殿下懷疑蕭貴妃和德妃,又是否想過那位呢。”
裴曦臉色發白,喃喃道,“不可能的。”
這句不可能最終在宣明帝找出了疑似南涇國戰敗餘孽的凶手時,被徹底否認了。
然而事情沒有終止,這數個月來,豈止是明槍暗箭,朝中隱隱約約也暗潮湧動。
最後是雍王妃平安誕下一女,陛下親封元安郡主。
雍王府看似鮮花著錦,榮寵及身,但裴曦心中卻越發悲涼,父皇已經在不著痕跡地收回他的權力,又分化他在朝中的勢力,同時又屢屢向他人提及要立他為太子。
幾位幕僚勸道,“殿下,該做決斷了。”
裴曦苦笑道,“父嫉子,疑子,子能如何。”
難不成還做叛臣逆子,留下千古罵名,裴曦始終狠不下心來。
過了節後,雪滿京城,
宣明帝悠悠歎道,“自元安出生後,宮中似乎許久沒有喜事了。”
長公主笑道,“那淮安就向皇兄討一個恩典。”
宣明帝:“你說吧。”
淮安長公主似是為難道,“瑤兒還是那麼喜歡十二皇子,我這做母親的,實在不忍心,便冒昧請皇兄為他倆定下婚事。”
“十二?”宣明帝似是才想起那個被他打發出宮的兒子,不禁皺了皺眉,“他命格不好,怕是配不上瑤兒吧。”
長公主消息靈通,哪裡不知道弘遠大師的命格之言,但誰讓燕瑤拿絕食來逼她,非要與裴涼許下婚事。她也隻能強顏歡笑道,“皇兄這是哪的話,到底是龍子龍孫,還怕這點晦氣。”
德妃難得和淮安長公主站在一邊,“陛下,丹陽那孩子喜歡,就遂了她的心意。”
她心裡思量著,燕瑤許給裴涼一個不受寵的皇子,總好過給裴琰增加助力。蕭貴妃最近也在相看著名門貴女呢。
又是寵妃又是疼愛的皇妹,宣明帝一揮手便答應了。
但前麵幾個皇子還未成婚,宣明帝便隻寫了一道聖旨,等到大選之後再賜婚。
燕瑤得知後,心中一喜,既然軟化不了裴涼的態度,那請陛下賜婚,占了名分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