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邊都度過了無眠的一夜。
深夜航班人少, 票不難買, 周師父在淩晨飛到S省,陸則和裴舒窈開車去接人。
主要是其他人也不認識周師父, 就他比較熟。
兩個人抵達機場後, 很快接到什麼行李都沒帶的周師父。
周師父先看陸則,然後努力想看清陸則身旁站著的裴舒窈。
以前周師父對陌生人總是漠不關心, 眼睛又不好使, 從未仔細看過裴舒窈的長相。
即便前段時間他們一起關注過陸則的戀情, 也看過兩個人的合照, 卻並沒有多想,隻覺得陸則眼光很好, 這娃子長得怪好看的。
現在知道了, 周師父覺得她有點像記憶中的父親。
他父親男生女相,又因為是玩音樂的,氣質非常特彆,見過的人很難忘記。
隻是他當年也小, 一直恨父母拋下他, 對父母的印象反而模糊了。這麼想來,是他放棄得太早,所以才連這幾年都錯過了。
周師父猶豫著說:“這是窈窈吧?”
裴舒窈爽快地改口:“舅公好, 外婆她們在等著, 我們先上車吧。”
這一聲“舅公”把周師父喊得眼眶濕潤,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陸則把周師父攙扶上車,和陸則一起並排坐在後座, 不知該怎麼和裴舒窈搭話,隻能猶豫著問陸則:“我要不要買點什麼?”
他憑著一股子衝動坐飛機過來,現在真快見到人了,他心裡又非常不安,很害怕自己的到來太過突兀。
越是在意,越是忐忑。
“不用。”陸則說,“大家都沒睡,一直等著您過來,您能早些到比買什麼禮物都強。”
周師父不說話了。
裴舒窈也沒說話,專注開車。
車開進伍家老宅,伍家外婆已經得了消息,站起身走出主屋,想第一時間看到自己從未真正見過麵的兄長。
“媽,慢點,小心台階!”伍家舅舅緊跟左右,開口提醒。
“在自己家,我還不至於摔著。”伍家外婆沒讓兒子女兒攙扶,快步走了出去。
裴舒窈把車停下,後座的車門也開了,陸則先下的車,繞到另一側把顫巍巍摸索著開車門的周師父扶下車。
本來周師父眼睛都不好使,這會兒很想好好看看眼前的妹妹,眼淚卻止不住地上湧,讓他半瞎的眼睛更是視野模糊。
周師父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伍家外婆也是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還是小輩們把兩個人扶了進屋,讓他們坐下說話。
都是活了大半輩子的人了,最初的激動過去後終於都收了淚。
也許是因為有血脈親緣在,他們哭了一場以後一點都不覺得生疏,兄妹倆拉著手敘起話來,都挑揀著高興的事來說。
伍家外婆說自己的丈夫和兒孫,周師父也說陸則這個徒弟。
至於曾經經曆過的艱苦和難過,那都已經過去了,再不必提起。
到這對一彆數十年的兄妹敘完舊,才提起陸則拉奏的那首曲子。
周師父其實繼承了父親的音樂天賦,不僅能把流行曲子用二胡演繹出來,還牢牢記得兒時父親反複拉給他們聽的曲子。
算起來,那可以算是他們父親的遺作。
他們的祖父就是民樂大家,收徒無數,父親周頤不僅師兄弟曾占據民樂大半江山,自己也少年成名,成家也早,夫妻恩愛。
正是因為沒遭受過什麼挫折、始終一心撲在音樂上,所以在因為“成分問題”被□□時才會一蹶不振,扔下一雙兒女跳進湖裡跟著妻子去了。
提起這些事,伍家外婆和周師父都是一陣沉默。
那個時期有的人可以忍受千般苦楚活下來,有的人則無論如何都不願意低頭,無論是選擇哪一樣,都隻能付與一聲歎息。
畢竟,當時誰知道那場劫難會持續多久,誰又知道要熬十年、二十年還是三十年?
周師父在伍家老宅暫住下來。
陸則在天亮之後回了醫院。
轉眼已經是八月,按照學校臨床醫學八年製的實習要求,第五年開始統一實習,實習期間要把醫院絕大多數科室都輪轉一遍。
這大半年陸則勤勤懇懇地在外科這邊實習了一輪,已經超額完成外科這個大類目的實習學時。
八月開始,陸則按照從裴正德那邊拿到的實習計劃從內科開始混學時,爭取儘早把內科這個大類目也解決掉。
主要是他隻有提前把實習計劃上的外科內科乾掉,接下來才能從容不迫地繼續中西醫雙肩挑。
內科樓各科室都很歡迎陸則的到來。
要知道陸則是裴正德的愛徒兼未來女婿,又有江老和老閻這兩個人力薦,自身專業水平過硬不說,還有兩個了不得的爸爸,怎麼看都是他們的準同事!
要說以前還有人不長眼找他茬,現在在見證過幾撥人倒大黴之後,已經沒誰會和他過不去。
看看那位曾經找上門來碰瓷的“係花”吧,娛樂圈夢碎了,退而求其次未婚先孕嫁給副院長的兒子這個備胎,結果副院長倒台了,家裡變得一窮二白。想馬上離婚也離不成,因為懷著的孩子月份大了,打不了胎,隻能先把孩子生下來。
現在兩個人正相互傷害著。
這兩個人一個父親是大學裡的副院長,不缺錢不缺人脈,給他安排個好工作不在話下;一個長得好看,有名校學曆,雖然家庭背景很一般,但是隻要努力努力,將來前途也是一片光明!
擱在一年前,誰能想到會有這樣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