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地上的程榮,餘光看見他站在兩米外的地方,急忙慌慌張張的站起來,卻因為蹲的太久導致小腿血液不循環,再加上起身突然整個人一個趔趄差點栽下去。
見她又摔倒的可能,蔣鉞下意識的邁出腿,卻隻走出來一小步,沒有到達她麵前。
站穩後的程榮,看著蔣鉞的前傾的站姿,忍不住扶著身後的牆壁搖頭,笑得有些淒苦。
“現在,你連扶都不肯扶我一把了。”
聽著她這般感歎,蔣鉞低頭無奈的抿了抿嘴。
“身份不同了,怕人誤會,對你對我都沒什麼好處。”
如果程榮沒有從前的黑曆史,隻單純的是他的大嫂,在剛才的那個時候,他肯定會上前扶她一把,可他們之間的關係說來有些複雜,很容易被人傳閒話,他不想讓自己無端背負罵名,也不敢讓許黎因此難過。
流產後勁一直沒有靜下心的調養身體,再加上經常和家裡人慪氣,程榮隻能靠著牆來保持身體的穩定性,出事到現在她瘦了十多斤,原本就骨感的人,如今徹底成了白骨精。
“是啊,身份不一樣了,你心裡一定很鄙視我吧,當你看見我和蔣正陽站在一起的時候,你一定恨死我了。”
說完,她轉過頭來,故作鎮定的咧開嘴,笑得很大方,也很悵然。
“沒有,我沒恨過你們,恨一個人太累了。”
聽他這麼說,她非但沒覺得鬆了口氣,反而有些心口酸澀,低頭吸了吸鼻子,把散下來的頭發撥到耳後,低沉乾啞的說道。
“我寧願你是恨我的,這樣至少說明…說明你曾經心裡有我。你當初一直忙著創業,彆人打球的時候,你在工作室,彆人看電影的時候你在和人談工作,作為你的女朋友,我完全感受不到一點你對我的在乎,所以……”
雖然他不恨她,卻也不想為她現在的報應買單,憑白無故的扛起所有罪責,所以蔣鉞開口打斷了她的自白。
“程榮,我怎麼樣不是你自甘墮落的借口。如果覺得我不好,對你不夠關心,你能提出來,也可以直接說分手,而不是為了看我的反應,和他糾纏不清。”
他說得很平靜,就像是在念一段電影旁白,說得都是彆人的故事,而他隻是個看客。
“你是成年人,在做任何決定之前都該考慮將來的後果。我自認為不欠你們什麼,以你的家世,當年蔣正陽對你肯定是百般討好,因為他沒辦法強人所難,你們之間的所有事,都是你自己做出的選擇。”
說起愧疚,他對許黎的明顯更多一些,倒不是因為她現在是他的愛人。而是當年,她被他拖下水,一個無權無勢的女人,在陌生的而封閉的環境中被兩個心懷惡意的男人刁難,那一刻她沒有選擇的權利,沒有和他們談條件的權利,能不能活下去全靠她自己。
相比之下,當年程榮就算完全不給蔣正陽麵子,甚至當眾掃他的麵子,有程家做後盾的她,也不會受到任何迫害,所以他對這個女人沒有愧疚。
大概是戳到心口的傷了,程榮弓著腰用手捂著臉一副不想見人、不肯麵對這個世界的樣子,麵對這樣冷靜甚至是冷血的男人,她連歇斯底裡的力氣都沒有,因為他說得都是事實。
“你知不知道,這些年…我一直在後悔,後悔當初就那樣和他在一起,後悔嫁給他。”
看著那邊像是孤魂野鬼一般的程蓉,蔣鉞有些搞不清楚狀況,這個時候來和他追憶往昔,真的有用嗎?
“你現在肯定在說我是活該,現在天底下的人除了許黎,你誰也瞧不上。她到底哪裡好了?這些年身邊的人給你介紹了那麼多女人,你全都當做沒看見,我那個時候還一直在心裡竊喜,我以為你還沒放下我,所以不接受那些家世、長相、性格都拔尖兒的女人,我當時真的好開心,至少你沒事放下我。”
說著,她抬頭望著天花板,嘴上在笑、眼裡在哭,頭發被淚水打濕貼在了臉上,卻沒想撥開。
“可是某一天她出現了,出現的那麼突然,一下子就成了你未婚妻,我猜到裡麵不尋常,甚至也覺得你們是在演戲。但是後來看見你坐在沙發上盯著手機等她電話的時候,我才知道你們不是演戲,你也不是玩玩的。”
說到這,她突然轉過頭來看著他,紅色的眼睛在白得過分的臉上顯得格格不入,甚至有些瘮人。
“我真的想不明白,你為什麼會看上她,除了那張臉,我真想不出她這個私生女有什麼……”
聽她嘮叨過去,他沒意見,但是聽她diss許黎,蔣鉞沒興趣。
“你彆忘了,我也是蔣家的私生子。在你們這些天之驕子的眼裡,我們不配活著,不配擁有快樂和幸福,所以我們才要更努力的活著。她哪裡都不好,唯一的優點就是我喜歡,感情和婚姻都是我和她之間的私事,不需要你們來操心。”
見他突然板著臉懟自己,程蓉閉上眼淚水順著臉頰浸入發絲間,“我剛才說了那麼多也沒見你翻臉,才說她半句話,你就不開心了。你真的愛上她了。”
“如果不愛她,我不會娶她,既然娶了她就要儘全力維護她。”
“這就是你和他之間的差距,你喜歡一個人,是那個完完整整的人,內在的和外在的。但是他不一樣,他喜歡一個人,隻是喜歡她的某一部分,可能是長相,可能是身材,所以我永遠都猜不到他的下一個情人長什麼樣,他下一次會在多久之後和彆的女人睡著一起。”
關於蔣正陽的審美,他沒研究過,也不清楚她說得對不對,所以也不用接話,現在的程蓉需要一個傾聽的人,如果他多在這裡站一會兒,能讓她少露出那種詭異的笑容,他也不會覺得辛苦。
“蔣鉞,你是不是真的就沒有喜歡過我?過去這麼多年,我都記不起來咱們當初是怎麼開始的,隻知道我說分手的時候,你什麼反應都沒有,當天下午一頭紮進了實驗室,如果能當初罵我一句,我說不定也不會嫁給他。”
“你也說了,過去很多年,有些事我都忘了。人該向前看,一直抓住那根刺不放手,疼得隻會是自己。”
過去那麼多年,他也不記得兩個人是怎麼開始的,隻知道當他在實驗室忙碌的時候,身邊會有同學的竊竊私語,說他的女朋友跟著一個富二代走了,那個時候沒幾個人知道他其實也是個富二代。
大家都說他這個靠獎學金混飯吃的窮小子能和程蓉那種白富美交往,一定是祖墳上冒青煙,一邊羨慕一邊嫉妒,看見他被挖牆腳,也沒多少人同情,就算有人同情,那也是一種裹著鄙夷的同情。
“你說的容易,如果哪天許黎她也背叛……”
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但他真的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聽她提到許黎,還往她身上安一些不可能的罪名。
“她不可能背叛我!她不是你,我也不是蔣正陽,我們倆做事之前會先思考後果,就算哪天感情淡了,互相看不下去的時候,她也不可能背叛我。”
在他看來,許黎的道德底線比蔣家的幾個人高太多,如果哪天他們倆真的過不下去,她肯定會提出離婚,哪怕什麼都不要也得要自由,或者直接出國找個安穩的城市,提前進入養老狀態,眼不見心不煩。
“是嘛,我怎麼不相信呢?”
“你信也好,不信也罷,這都是我和她的事,有的人喜歡用身體思考問題,有的人則是用腦袋,我和她屬於第二種。”
認識到現在,許黎沒有對他提過什麼要求,唯一張口要過的東西就是房子,可當時因為一些原因沒給成,領證後他把名下的一些財產轉給她,到現在許黎都不知道,她五個億的奮鬥目標早就達成了。
大概是一連幾次因為許黎被他懟,原本還能保持冷靜的程蓉,很快就又恢複到戾氣 纏身的樣子。
“你們男人都一樣,隻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現在,你能為她嘲諷我,將來…你也能為了新歡奚落她。對你們男人來說,最好的車子永遠是下一輛,最愛的女人也永遠是下一個,我會看著、等著,等到那一天,看你是怎麼用自己的話,打自己耳光的。”
突然間,他發現程蓉又進入了完全的自我狀態,不相信彆人的話,也根本聽不進去。
“程蓉,你和許黎最大的差彆是…你永遠不知道自省這個詞是什麼意思?出了問題永遠都在彆人身上挑毛病,好像這樣就能讓你更心安理得些一樣,然後等到下一次,你還是會在老地方栽跟頭,直到某天你摔傷了,再也爬不起來,隻能坐在坑底咒罵那個給你挖坑的老天爺。”
“抱怨和推卸責任,並不能讓你的人生風調雨順,發現走錯路了,你不知道回頭,不明白什麼叫及時止損,非要一條道走下去,就好像這樣做也算是贏了一樣,可你真的贏了嗎?”
蔣正陽花心的性格不是婚後養成的,中學期間就有記錄,程蓉也從一開始就知道,因為沒有哪個君子會來挖弟弟的牆角,她選擇與小人共舞,最後扭傷了腰摔斷了腿倒在血泊裡怨恨其他的舞者,怪他們跳的太好、轉的太快。
“時間不早了,他今晚可能不會回來了,你早點休息,身體是自己的,彆人沒有義務替你愛惜她。”
說了這麼久,他終於走了過來,卻還保持著不會讓人說閒話的安全距離,若有所思的程蓉眼裡布滿紅血絲,看得出來他在刻意保持距離,隻好挨著牆往邊上挪了一點。
蔣鉞走過來,擰動把手的時候突然頓了一下,“如果真的過不下去,就放自己一條生路。我剛才說了半天都是在告訴你,不要一味地推卸責任,現在我還有一句話。”
“彆用過去的錯誤,折磨將來的自己,該回頭的時候就回頭,該放下的時候也要學著放下。”
話音未落,他擰開門把手推門而入,關門時的氣壓,把她的頭發吹了起來,靠在牆邊的程蓉如同被抽去空氣的玩偶,慢慢的縮成一團咬著手背大哭起來,也不知是手在疼,還是心在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