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月恒現在的心情很複雜。
其實按理說,在這種時候她應該是不想看見席星的才對, 畢竟這事跟他也算有一定關係。
當然這也不能怪席星。
畢竟人家就是優秀, 就是成績好, 沒毛病。
怪父母也不行。
那就隻能怪自己了。
可是怪自己又很委屈, 畢竟她也不想身體這麼糟糕,連正常上學都困難。
可是不怪自己又能怪誰呢?
想到這, 黎月恒心底更加憋得慌,又悶又難受, 哭了一通發泄夠了, 才緩解了這種感覺。
拿席星給她的紙巾擦完鼻涕, 她現在的心情也逐漸平複了下來。
“為什麼哭?”席星也在涼亭前的台階上坐下, 偏了偏頭,視線落在她的側臉上。
少女的眼眶還是微微泛著紅,濕潤的,閃爍著水光, 眼皮子有點腫,鼻尖也通紅。
收拾了一番後, 總算有了那種楚楚可憐、梨花帶雨的感覺。
喉尖不自覺輕滾了兩下。
席星挪開眼。
在他的記憶中,黎月恒並不是那種會因為考試失誤就哭鼻子的女生。
她或許會心情不好, 會有點小失落, 或者可能根本不會在意, 畢竟她以前對於成績的好壞並沒有什麼執著。
總之不會像這樣, 躲起來, 偷偷地哭。
和她這副柔弱嬌美的外貌不同, 這姑娘骨子裡其實很堅強,又倔強,總是不肯輕易示弱。
小時候偶爾磕著了碰著了,彆的小姑娘哭得眼淚汪汪,在大人懷裡撒嬌。
她每次都強行忍著,哪怕淚水在眼睛裡打轉兒,卻怎麼也不肯讓它們掉下來。
就好像非要證明什麼一樣。
至少在這十六年裡,從他們記事起,黎月恒真正哭過的次數屈指可數。
除了十歲那年的生日,她以為自己馬上就要死了,哭得很是淒慘,讓人心疼又好笑以外,還有一次是小學五六年級的時候。
這個年紀的男生本就頑劣,個個性格都皮得很。
有次不知道從哪捉了隻天牛回來,拎著那兩根黑須須,在班裡到處嚇女生玩。看她們嚇哇哇大叫,心底有種莫名的得意和成就感。
席星注意到了,本來是不想管的。
可那天黎月恒也來了學校,她長得好看,班上不少男生對她心存好感,但正因如此,他們反而更喜歡去逗她,欺負她。
黎月恒坐在座位上,有人走過去,讓她伸出手,說要給她一個小禮物。
“不要——”
席星猛地起身,想要阻止,卻沒來得及。
等他走過去的時候,隻聽見女孩帶著哭腔的尖叫一聲,連音調都有些變了,嚇得渾身都在發抖。
席星一把拉過黎月恒,將她護在身後。
那隻天牛在第一時間就被她扔了出去,此刻正在她的課桌上爬著,黑色的殼,帶著白色的斑點。
他掃了一眼,捏緊拳頭,麵色陰沉得可怕。
“拿著這玩意兒滾開。”
席星冷聲警告他們,嗓音又低又冰涼,像是壓抑著火氣,隨時處在爆發的邊緣。
雖然平時席星在班裡也是冷淡著一張臉,話也少,給人一種距離感。
但還是第一次見他生氣的模樣,冰冷而暴戾。
其他人心裡都有點怵,不過也有膽子大的,硬是嗆了一句:“你算老幾啊,拽什麼拽,彆以為當個班長就了不起了,老子才不怕你!”
這人就是剛才那個。
說要給黎月恒“禮物”的男生。
席星眯了眯眼,攥緊的手指骨節隱隱發白,手背上有青筋微微突顯。
“再說了,不過是開個玩笑而已,又沒直接扔她身上,還能嚇哭不成——”
話音剛落,他抬頭一看。
躲在席星背後的黎月恒臉蛋煞白,眼眶通紅。有透明的液體順著臉部線條往下流淌,彙聚在下頜位置,又接著墜落。
啪嗒。
淚水砸在少年的手臂上,滾燙的。
卻讓席星的心一瞬間沉到了冰冷的深海底部。
“操……居然還真哭了?”
黎月恒死死咬著嘴唇,沒有發出任何抽泣的聲音,手緊緊抓著席星的衣擺,眼底水霧繚繞。
無聲地掉著眼淚。
隨著那滴淚珠砸在他的手臂,身體裡仿佛某根弦也應聲而斷。
席星回頭,抬指為她拭去了臉頰上的淚水,輕輕說了句彆怕。
然後他轉過身,朝那個男生走過去,麵無表情地,做出了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舉動——
用力一拳砸在對方臉上。
……
那是席星第一次動手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