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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翌日。
天還沒亮,李欽遠就起來了。
這個時間,就連家裡的灑掃下人都還沒起來幾個,他卻已經收拾好了。
李欽遠一向不喜歡有人送他,覺得麻煩,也徒增煩惱和眼淚,昨兒夜裡,他回來的時候就和祖母說了,讓她好生歇著,不用送他,今天便隻是到了正院門前給人磕了個頭,而後便義無反顧地轉身離開。
他誰都沒帶,隻身一人,拿著一個包袱就準備離家。
快走到主院的時候,步子倒是慢了下來,他這幾天忙得早出晚歸,李岑參自然比他還要忙,父子倆雖然在一個地方,竟愣是沒有碰到過一回,想到那日素秀說的話,他腳下步子一頓,薄唇也輕輕抿了起來。
就在他猶豫之間,卻見前麵走來一個人影。
正是李岑參。
看到他出現,李欽遠臉上的猶豫一掃乾淨,似乎是怕他看出自己的心思,又換作以往那副淡漠的樣子,看也沒看人,繼續往府外走去,剛走到李岑參身邊就聽人說道:“這麼早就走?”
她也隻是習慣一問,原本以為這次也不會得到什麼回複
,哪想到這次竟聽到一道很輕的“嗯”。
雖然聲音還是一樣的寡淡,可還是讓李岑參愣了一下,他夾雜著不敢置信的目光望向李欽遠,半響,嘴角才抿出一道笑,很淺很淡,一閃而過,可也是笑過的,聲音也變得溫和了一些。
從前金戈鐵馬,雷霆手段,如今閒話家常,若說吩咐,不如說是囑托,“該說的,你祖母也都說了,你一向有主見,既然這條路是你選的,便好好走下去......”
“若有</什麼事就傳信來家裡,我讓魏慶義留下了,有什麼事,他都會處置的。”
李欽遠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回應李岑參,明明是想直接離開的,可偏偏聽到那句話後,腳下的步子就頓住了,他修長的手指緊緊抓著包袱,垂眸看一眼腰間,那無人瞧見的地方有一把軟劍。
明知道是這個人送的,他還是帶走了。
抿了抿唇,說不出彆的話,更說不出什麼道謝的話,李欽遠想,他和李岑參這一輩子可能也就這樣了,或許有一天,他會理解他,甚至原諒他,可他們父子倆的性子永遠都說不出好聽動人的話。
“知道。”
刻板寡淡的話脫口而出,沒說一句再見,就邁了步子,要往外頭走,隻是沒走幾步,還是停了下來,咬著牙背著身說了一句,“你自己在外麵也注意著些,都多大年紀了,彆總是想著拚命。”
“祖母年紀大了,冬兒還小,你也為彆人著想下,我可不會幫你收拾爛攤子。”
這話說完,他就像是在躲避什麼似的,拔腿就往外走去。
李岑參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眼中還帶著一些錯愕,半響卻化成笑意,這不是他第一次看著李欽遠的背影,自打他們父子不睦後,他好像一直都是這樣看著他的背影。
可這次,他心中卻仿佛有暖意湧過,縱使身處這寒冷的元月,也不覺寒冷。
李欽遠一路往碼頭走去,他的兩位管事已經到了,就連顧容也已經到了,隻是他事務繁忙,這會還在和管事說話,看到他也隻是點了點頭,示意過會再聊。
船還沒開,甲板上的風卻格外的大。
李欽遠看著前方,這個他生活了十七年,說不出喜歡還是憎惡的地方,卻是他這一生中最為熟悉的一個地方。
徐、叢兩位管事怕這裡風大,就過來勸他,“主子,進內艙歇息吧。”
李欽遠看了一眼遠方,那裡除了幾株光禿禿的柳樹什麼都沒有,知曉不會有人來了,他點點頭,剛想離開,就聽到身後傳來幾道聲音,“七郎!等等!”
循聲望去,卻是傅顯三人,他們正策馬往這邊過來,離得近了也不等馬兒停穩就直接翻身下馬,朝他這邊跑來,他一愣,把手裡的包袱遞給徐雍,就迎了過去,“你們怎麼來了?不是讓你們彆來了嗎?”
“你離開,我們能不來嗎?”傅顯沒好氣地說道,又捶了他一拳,“可算是趕上了,要不然咱們可真得一年後才能再見了。”
他這一拳可不輕,李欽遠被打得一個趔趄,
卻沒反擊,隻是看著他們笑。
他把三個人一一看過,這是他從小長大的朋友,在這世上,除了顧無憂和祖母之外,他最為親近的人,他們曾見證過他肆意瀟灑的時候,也看過他墮落不堪的歲月。
他喉嚨一哽,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隻能抬手拍了拍他們的肩膀,啞聲道:“等我回來。”
僅一句話就讓三人紅了眼眶。
傅顯也不說話,就抿著唇,紅著眼看著他,“你給我好好的,有事就
跟我們說。”
“......嗯。”
齊序平時就最容易哭,此時更是如此,一邊打著哭嗝,一邊把手裡的東西遞給他,“我怕船上的東西不好吃,讓廚子給你做了不少吃的,那些雞腿什麼,你得早點吃完,乾糧可以放一段日子。”
李欽遠看著這一袋東西,也紅了眼眶,他什麼都沒說,隻是點了點頭。
輪到京逾白,他看起來倒是最體麵的那一個,隻是看著李欽遠笑道:“早日回來。”
李欽遠點點頭,聲音又啞了一些,“好。”
顧容身邊的管事過來,躬身道:“七少爺,我們要走了。”
傅顯幾人自是不好再留,又抱了抱李欽遠,然後說了幾句叮囑的話,幾人就下了船,卻沒有立刻離開,而李欽遠握著包袱,站在甲板上看著他們,朝他們揮了揮手,心裡卻也想著。
傅顯他們都來了,那顧無憂呢?
她真的聽了他的話,沒來嗎?明明是自己要求的,可真的如此,他卻又有些遺憾。
一年......
他得有一年看不到她了。
這才第一天,他就舍不得了,這一年的時間,他真能撐過去嗎?
徐雍又在旁邊勸道:“七少爺,您進船艙吧,外頭風大,彆凍著您。”
李欽遠點了點頭,他又掃了一眼前方,而後朝傅顯幾人揮了揮手,這才轉身進了裡頭,顧容已經在那邊坐著了,握著本書,看到他進來也隻是看了他一眼,推了一盞茶給他,繼續翻著書頁,閒話家常道:“舍不得?”
“嗯。”
“我第一次離開的時候也是這樣,那會我母親和我妹妹還哭了很久。”顧容笑著搖搖頭,又看著他說道:“不過你比我厲害,十七歲就敢出去闖蕩了。”
李欽遠想扯唇笑下,卻笑不出來。
他算什麼厲害,這才第一天就這樣了,說不出,便隻好低頭握著那盞茶慢慢喝著,有人在外頭敲門,等顧容應了是,卻是顧容身邊的那個管事走了進來,朝兩人行完禮,拿著個包袱遞給他,“七少爺,有人給你的。”
“嗯?”
李欽遠看了一眼,見是一個包袱便放下茶盞接了過來,打開一看,卻是一雙鞋子並著幾雙襪子,還有一張字條,上寫“盼君歸”。
心突然跳得很快,就仿佛下一刻就會跳出喉嚨,他握著這隻包袱,忍不住問道:“人呢?”
管事楞道:“人,人走了。”
李欽遠想轉
身往外走,可船已經開了,他甚至能感受到底下輕晃的水波,腳步頓下,他又像是想到什麼,趴到窗邊往外看去,傅顯幾人還站在碼頭,除此之外,還有一輛馬車。
有個紅色身影就站在一株柳樹旁。
眼睛突然就紅了,他手扒著窗邊,一瞬不瞬地盯著外頭看,直到船隻離得越來越遠,直到那邊隻剩下一個虛影,他也舍不得離開,不知道過去多久,隻知道水上的霧氣遮蓋住了一切,他才關上窗回到了座位。
顧容還在看書,見他回來,頭也沒抬地問道:“瞧見了?”
“嗯。”李欽遠的聲音悶悶的,他的手緊緊握著那隻包袱,亦或是那張紙,舍不得握得太重,生怕留下什麼痕跡。
“我家小五吧......”
顧容突然放下書,看著他說道:“又任性又刁蠻。”
言畢。
就瞧見對麵的少年抿著唇,一臉不滿地看著他。
顧容突然就忍不住笑了起來,手撐著額頭,看著李欽遠說道:“可她有一個優點,就是護短,但凡被她放在心裡的人,她都會用儘全部去維護。”
“所以——”
他忽然又變得嚴肅起來,“李欽遠,你要是日後辜負了她......”話還沒說完就聽人果斷道:“不會。”
李欽遠看著顧容,語氣堅定,“我永遠不會辜負她。”
明明是空口白話。
可顧容看了他良久,還是信了。
他笑笑也沒再說什麼,隻是看著李欽遠小心翼翼地捧著那袋東西,突然覺得有些紮眼,嘟囔道:“真是有了喜歡的人就忘記哥哥。”明知道一輛船呢,也不知道給他也準備一些。
女大不中留啊。
李欽遠聽他話中酸味頗濃,手上的力道便越發輕柔了,他把那張紙小心翼翼放進荷包裡,然後就看著那袋東西,心裡說不出的柔軟,明知道不該笑的,尤其是在顧容麵前,可他還是忍不住,就跟傻了似的,剛才的那股子煩擾和不高興也消失得一乾二淨。
</>作者有話要說:嚶。
七郎要出遠門啦。
下次再回京城,大家就都長大了。
不會讓他們真的一年不見麵噠,這是小甜餅,乾得當然得是談戀愛的事啦,也不會咻的一下子,時間就一年後了,這一年對七郎是很重要的一年啦,不會寫很長,但還是會寫一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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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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