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顧無憂醒來的時候,李欽遠已經走了。
從紅霜口中聽到這個消息,她還怔了好一會,手裡的燕窩粥也有些喝不下去了,白皙的手指無意識的攪動著碗裡的粥,她目光怔怔地望著半開的軒窗外,桃葉拂動,露出藏在綠葉中的粉嫩花朵。
“什麼時候走的?”她問。
紅霜隨口道:“今天天還沒亮就走了,好似是出了什麼事,我看他們走得挺急的。”
顧無憂聞言,便又不再說話了,隻是看著窗子外,抿唇沉默著,她……還沒來得及跟他認認真真道一聲謝呢。
昨天那樣的情形,她便是再傻,也不可能真的一點都猜不到。
那樣偏僻的地方,他無緣無故怎麼可能會去那?何況他來得那會都還沒下雨。
想起這陣子的相處——
初見時顧忌著她們多有避讓,讓她可以在寺中舒心住下,而後是山腳下的幫襯,讓她不必衣衫不整,再然後是昨日替她解圍,讓她免於麵對趙承佑……從前,她隻聽說這位魏國公打仗厲害,是個鐵骨錚錚的大將軍。
而這幾日的相處,讓她看到了那個男人骨子裡的包容和溫柔。
“他……還不曾娶妻嗎?”
“誰?”紅霜一愣,等反應過來,哦一聲,“您是問魏國公嗎?”
或許是因為當初的一車之恩,紅霜對這位魏國公的觀感特彆好,這會笑著答道:“聽說是因為一直在外頭作戰的緣故,把婚事耽擱了,不過咱們京城的貴女們有不少想嫁給她的。”
“聽說就連陛下也動過要給魏國公賜婚的念頭。”
“早先時候,魏國公一直覺得自己常年在外,娶妻反倒耽誤了對方,便一直不肯娶,不過如今大周也太平了,恐怕不用多久,魏國公便要娶妻了吧。”
顧無憂聽到這番話也沒有多餘的反應,隻是由衷地覺得若是有人能夠嫁給李欽遠,那人日後必定會過得很幸福。
不過……
這同她也沒什麼關係。
外頭雀鳥驚枝,顧無憂笑著收回視線,繼續低頭喝她的燕窩粥,等喝完,吩咐道:“收拾東西,我們今日也回府吧。”看趙承佑那個意思,估計也不會同她善罷甘休,昨日有李欽遠鎮著,他才不敢胡作非為。
如今……
誰曉得他會再做出什麼事?
*
等到顧無憂一行人下山回城的時候,恰好看到李欽遠的大軍。
他帶領的這支軍隊是李家軍,由先魏國公李岑參一手建立,這支軍隊不管是行軍打仗還是忠誠度,都是無可挑剔的……顧無憂的馬車避讓在一旁,她看著他們出行,不由擰了眉。
如今四下太平,又何須出動李家軍,“去問問,怎麼回事?”
“是。”
白露輕輕應了一聲,掀了簾子喊了一個護衛過來,待詢問清楚便輕聲同她稟道,“說是西夷幾個小族鬨起來了,本來應該是由許將軍出兵的,隻是他年事已高,前不久又生了一場病,陛下便把這事交給了魏國公。”
顧無憂點點頭,繼續掀著車簾往外頭看。
長長的官道上,一個個身穿黑甲的將士麵無表情地坐在馬上,而其中有個身穿銀甲的男子格外的顯眼,他的氣質看著有些冷清,俊美的容顏即使戴著頭盔也藏不住。
斜陽落在他的身上。
似乎察覺到有人在看他,李欽遠越過人群往她這邊看了一眼。
沒想到會被人瞧見,顧無憂一怔之後便朝人點了點頭,男人也同樣點頭回禮……然後一個收回視線繼續往前,一個等人走後便落下了車簾,與他背道而馳。
……
回到家。
顧無憂挑了個時間去探望了下長平,陪著她同她兒女玩鬨一陣,而後又進了一趟宮。
姨媽的身體越發不好了,可她性子堅韌,便是身體孱弱也從來不願示弱於人前……王昭和趙承佑的事,她自然也知曉了,握著她的手半晌不說話,最後也隻是淡淡說了一句,“你外祖母走後,你舅舅便越發昏聵了。”
“隻怕等我歸去,咱們王家也要一點點敗落了。”
“姨媽這是什麼話?”顧無憂擰著眉,連忙勸道:“且不說您身體無恙,再說還有太子哥哥呢,有他在,自然會保王家無虞。”
“我倒是寧可王家就這樣敗落下去,也省得你舅舅聽了你舅母的枕邊風,行事越發荒誕起來……”王皇後一貫是這樣的人,對就是對,錯就是錯,便是說起自己的親人也從來不遮掩,“王家已經見證了幾代君王,享受了該享受的,便是就此敗落也沒什麼可惜的。”
“從古至今,哪有一直榮盛不衰的家族?”
說完又低低一句,“若是當初王家便是這樣,恐怕我也不必……嫁到京城裡來。”
顧無憂聽不懂她話中的悵然,也看不透她眼底那抹愁緒,剛想詢問,就見她神色一正又成了從前那位威嚴端肅的皇後娘娘,她握著她的手,同她說道:“蠻蠻,不要去貪戀一份不屬於你的愛情,更不要為傷害你的人流淚。”
顧無憂低低應道:“姨媽,我省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