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逾白走後。
李欽遠坐在椅子上, 仔細想了想自從當日在金台寺遇見顧無憂之後發生的那些事。
起初,
他是真的隻把顧無憂當做一個陌生人,亦或是,一道在寺廟暫住的“鄰居”, 又或者, 還有一些是因為傅顯的緣故……雖然傅顯從小就愛在他們麵前說道顧無憂的不好,但他們這樣的人, 若真是不在乎的人, 又豈會三番兩次的提起?
他知道,傅顯心裡是真的把顧無憂當做自己的妹妹看。
若不然知曉顧無憂同趙承佑發生那樣的事, 也不會在他們麵前如此斥罵趙承佑的為人。
因為這些,所以他在寺廟中遷就顧無憂,也會在下雨的時候,選擇幫她一把……可這些, 的確是沾不了什麼情意的。
那麼到底是什麼時候,這一份感情就發生了變化呢?
李欽遠仔細想了想,大概是從那日在廢棄的院子裡看到她一個人躲在那邊,抱著膝蓋, 哭得小聲又壓抑的時候吧……那是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心裡泛起了一片漣漪。
後來是彆院相逢,她用自己孱弱的身體扶起他。
他想起他坐在一邊吃麵,而她靠在榻上翻書的樣子,那副情形,不知怎得就讓他想起許多年前,阿娘還活著的時候, 她和父親的相處。
征戰沙場這麼多年,那是頭一次,他在另一個人的身邊生出平靜的心情。
再後來,他在寶賓樓看到她受人欺負,竟是想也沒想就直接下了樓,不顧旁人會如何議論,出麵維護她,更是把自己精心替祖母準備的東西送給了她。
……
如此種種,以至今日看到她騎著瘋馬在他身邊路過的時候,他頭一次感覺到呼吸停止是什麼樣子。
那個時候——
他什麼都來不及想了,唯一一個念頭,就是不能讓她出事。
其實也沒那麼難猜,他啊,不過是動了心、生了情,所以才會心疼憐惜她的遭遇,才會舍不得她難過,才會在她出事的時候,呼吸都錯亂了。
李欽遠想清楚了,想透徹了,又笑著搖了搖頭。
真是……
沒想到啊。
明和打了簾子進來,朝人拱手一禮後便低聲說道:“主子,查到了。”
李欽遠收了心思,嗯一聲,問人:“怎麼樣?”
他剛才救顧無憂的時候就看到了馬上的箭,那支箭被人特地去除了箭羽,這樣的舉動自然不可能是錯手,他那會顧不得去探查此事,掃了一眼那支箭,便率先把人送回了營帳,卻也留了後手,讓明和去查探。
“那支箭上的字是英,正好和永安侯夫人的弓箭對上了。”他說完,就把手中的物什呈了上去。
李欽遠接過那支箭,指腹撫著上麵刻著的那個“英”字。
他是這次圍獵的統籌人,所有人都以為每個人的弓箭分配是以箭杆末梢部分的羽毛顏色作為區分,其實不然,他還讓人在每支箭上刻了字,是誰動的手,隻要查下這上頭的字分配給了誰就知道了。
知道是王昭所為。
李欽遠薄唇微抿,神色也跟著淡了一些,隻是這事,他卻不好越俎代庖,把箭遞給明和,吩咐道:“趁個沒人的時候,送去樂平郡主的營帳。”
“是。”
明和應聲,想起另一事,又同人稟道:“屬下去處置此事的時候,看到永安侯身邊的護衛也過去了,隻不過他沒發現箭上刻著的字,看到沒有箭羽就率先離開了。”
李欽遠聽到這話,神色較起先前卻驟然沉了許多。
他想起先前抱著小姑娘去營帳的時候,那位永安侯還跟了過來,臉上的擔憂並不像作偽,沒想到這人私下竟然又派了護衛去做這樣的事,倘若他沒讓人在箭上做了標誌,亦或是他的護衛發現了上頭的字,這人是不是還要隱瞞此事?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竟然騰得升起一抹怒氣。
以及……
不值。
他替她覺得不值。
李欽遠沒有出聲,隻是輕輕歎了口氣,而後閉著眼睛,摘下手腕上這串多年不曾摘下的佛珠,握在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轉著,待轉完一圈,把所有的佛珠都撫過,便毫不猶豫地放在了桌子上。
明和看著他這個舉動,心神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