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的時候知曉母親又和阿瑜吵了起來,便讓人去知會一聲要晚些,打算先處理完家中事務再出門……如今,倒是不好再耽擱了,同顧瑜又說了幾句,顧容起身往外走,又同母親那說了幾句,這才出門。
而顧瑜在屋子裡獨自一人坐了半響,看著貼身丫鬟辛夷進門送茶,沉默許久還是輕聲問了一句,“我今天,對母親是不是太凶了一些。”
辛夷猶豫著看了她一眼,還是點點頭,“夫人今天是真的被您氣壞了,走得時候,奴瞧她眼睛都紅了。”
顧瑜一聽這話,心就收緊了,她也知道自己今天的確是過分了,其實母親也沒錯,站在她的角度,隻是想幫她做一門好的夫婿……她抿著唇,又坐了一會,輕輕歎了口氣,“我去看看她。”
……
到柳氏那邊。
顧瑜沒讓人通傳,走進去看見母親閉著眼睛躺在美人榻上,而盛嬤嬤正握著美人捶在給人捶腿,見她進來要同她打招呼,她連忙做了噤聲的動作,等人笑著合上嘴,她便放輕腳步走過去接了盛嬤嬤的活。
“怎麼回事?那麼輕?”柳氏睜開眼,不大高興地看過來,待看到原本在一旁的盛嬤嬤竟然換成顧瑜,先是一愣,繼而便不高興的沉下臉,沒好氣地說道:“你來做什麼?”
說著就翻了身,一副不想看到她的樣子。
顧瑜本來就是來請罪的,自然不會因為柳氏這幅樣子就退卻,何況母女又哪來什麼仇,她笑著纏過去,扯著人的袖子,撒著嬌,“阿娘,你還生我的氣呢?”
柳氏沒理她,臉色倒是緩和一些。
顧瑜再接再厲,又連著喊了好幾聲“阿娘”,“我知道我不該惹您生氣,您彆怪我了。”
柳氏便是平日再凶悍,對自己這一雙兒女也是沒話說的,這會被人鬨了這麼一會,心裡那口氣也沒了,坐起身,不輕不重地拍了她手背,“現在倒是知道賣乖了?”
“還蹲著坐什麼,腿不麻?”
顧瑜笑嘻嘻地坐過去,抱著人的胳膊,“阿娘真好。”
柳氏嗔她一眼,也沒說什麼,隻是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緩著語氣和她說道:“剛你哥來跟我說過了,我也知道我不該這麼逼你,你既然如今真的不想嫁,那便再緩緩。”
顧瑜沒想到母親突然這麼好說話,她猶豫了一會,忍不住問道:“阿娘,你說難道我們女子生來就是為了嫁人生子嗎?”
柳氏一愣,側頭看她,“什麼意思?”
顧瑜看著她,小心翼翼地說道:“阿娘,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沒嫁人,現在會在做什麼?柳家也經過商,也有武將,您會不會……”話還沒說完,就被柳氏厲聲打斷了,“顧瑜,你有什麼毛病?”
“虧我剛才還想著你是舍不得我們才不想出嫁,便想著留你在家裡再待一年也好,合著你是根本就沒想嫁人?”
“我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女兒?”
“你不嫁人想做什麼?”
“你是想讓彆人嘲笑死我們顧家,嘲笑死我是不是?!!!”
……
近乎詰問的話讓顧瑜的心一下子沉到了最底,她呆呆地坐在軟榻上,聽著母親的厲聲責問,她看著人,喃喃道:“為什麼一定要嫁人?哥哥不是也沒成婚。”
柳氏一聽這話,心裡那股無名火反而燃得更旺了,她看著顧瑜,甚至來不及過腦就吐出一句,“你哥哥是男子,你是女子,你怎麼跟你哥哥比?”
“男子再晚成婚也不會有人說什麼,女子呢?”
“你知不知道外頭對那些到了年紀還不成親的女子是怎麼說的,顧瑜,我看我從前是太慣著你了,才把你慣出如今這幅樣子!”
……
-“你哥哥是男子,你是女子,你能跟他比嗎?”
-“我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女兒?”
顧瑜張了張口卻一句話都說不出,她目光呆滯地看著柳氏,整個人仿佛置身在冰窖之中,顧家從來沒有重男輕女的習慣,甚至女兒還要嬌寵一些,她也從來沒覺得自己和男子有什麼差彆。
可如今……
她的母親,向她剝開現實的皮囊,和她說,生為女子的宿命就隻有嫁人生子。
柳氏還在說,可顧瑜卻一個字都聽不下去了,她起身往外跑去,不顧外頭的丫鬟、婆子是怎麼看她的……她突然想逃離,逃離這個地方,逃離這些人,逃離這讓人厭惡的一切。
她又想去找顧無憂。
她想,顧無憂一定知道她在想什麼,一定會寬慰她。
可前陣子,李欽遠帶著顧無憂去外頭遊玩,如今還沒回來。
阿意不在。
顧無憂也不在。
天地這麼大,人這麼多,可她卻連一個同人訴說委屈的地方都尋不到。
*
夜裡,柳氏今天下午當著這麼多人的麵罵了顧瑜一通,她自己心裡也不好受,這會已是月上中天的時候了,可她卻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顧長庸也被她折騰的睡不著。
他伸手捏了捏疲倦的眉眼,又抬手拍了拍她的背,“還在想阿瑜的事?”
“我能不想嗎?”柳氏歎道:“都不知道這個丫頭是怎麼了,好端端的突然說出那樣大逆不道的話,她一個姑娘家不嫁人能做什麼?我倒是想留她在家裡,可外頭的人會怎麼說她?”
“你啊,就是太在意旁人的言論。”
顧長庸這話剛說完就被人狠狠瞪了一眼,他搖頭失笑,低聲哄道:“阿瑜一向聽話,從來也沒做過越矩的事,如今說出這樣的話恐怕也隻是心血來潮,都說物極必反,你還是不要一直逼著她。”
“兒女自有兒女福。”
柳氏張口,半響,歎道:“罷了,明天我去找她說說。”
可第二日,不等她去顧瑜那邊,辛夷就急匆匆跑過來,說是七小姐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