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玉棺裡,大虞國小帝姬穿著雪白的襦裙,眉眼清麗,安靜長眠。
薑娰隔著觸手冰寒的玉棺,靜靜看著躺在裡麵的自己,腰間的無字天書無風自開,發出一陣耀眼的白光。
被靈氣封住多年的玉棺瞬間被重新打開,玉棺內的少女緩慢地漂浮起來。
顧祈州神情微變,想將冰雪玉棺收回來,然而玉棺裡的人遇到正主之後,瞬間就脫離了掌控,而他也被月璃的言靈之術降級虐殺,定在原地,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薑娰伸手握住了玉棺裡少女的手。
一大一小兩隻手隔著時空重新握在一起,交握的瞬間,玉棺裡死去多年的少女猛然睜開烏黑的雙眼。
顧祈州大駭,月璃和蘭瑨三人也驚了一下,緊張地看向薑娰,指尖靈氣縈繞,卻終究沒有將小阿肆拉回來,而是選擇了相信她。
你是誰?你選誰?薑娰魂魄猶如被雷擊中一般,那一瞬間,她是死在行宮裡的大虞國帝姬,也是背著小背簍歡快走在青霧山的小薑娰。
她是誰?
她是要前往東籬山,尋找東籬師父殘魂的薑娰,是要修複洞府第八層,打開第九層終極秘密的薑娰,是要守護九個師兄,守護劍宗的小師妹薑娰,是要斬斷共生禁術,讓顧祈州修為儘失,跌落塵埃的薑娰。
死,對顧祈州來說,太容易了。
薑娰猛然睜開眼睛。雙星相遇,必有一隕,她已經做了選擇。
玉棺裡少女美麗無暇的麵容猶如瓷器一般,出現了一道極小的裂口,那道裂口不斷地龜裂開來,最終四分五裂開來,化為點點晨光,消失在天地間。
薑娰隻覺心魂一輕,似乎長久以來壓在心頭的一道枷鎖,一道因果也隨著前世的身體煙消雲散,與此同時,她清晰地感受到了一條血色的鏈條將她跟顧祈州連在了一起。
那血色鏈條上布滿上古詭異的符咒。
“這就是共生禁術,上麵銘刻的都是符咒。”小畫筆跟薑娰心意相通,瞬間就看到了那條血色鏈條,“阿肆,此後天地間,你是真正的完整體了。”
薑娰點頭,在前世身體消失的那一瞬間,像是遮在眼前的一層紗被人撕開,天地清明,她能感應到此間的道了,一股琅嬛的道,一股神秘浩瀚的上古天道。原來這就是修士要溝通的天地。
原來此前六年,她並不是完整體,從沒有被天道承認過,現在不一樣了。
“阿肆。”見冰雪玉棺裡的少女消失,蘭瑨等人緊張地開口。
薑娰回頭,定定地看著三位師兄,見師兄們目光與從前無異,這才丟開那冰雪玉棺,一頭紮進蘭瑨的懷裡,伸手哽咽地抱住了他。
蘭瑨俯身將小小的人兒抱在懷裡,伸手摸著她毛茸茸的小腦袋,雙眼微紅:“對不起,六師兄以前都不知道,小阿肆吃了這麼多的苦。”
幼年開始被困行宮十年,她的玩伴隻有時不時路過的小黃鸝鳥,身邊隻有幾個嬤嬤和宮女,日日承受心頭血澆灌道種的苦,堪堪十五歲就心血枯竭而死,她都沒有走出過那個院子,看過外麵的世界。
可她還是笑得那般燦爛,會幫助萍水相逢的女修,會甜甜地喊他六師兄,會偷喝月璃的月桂清釀,會教孤僻的墨棄畫小人畫,小阿肆真是世間最最可愛最善良的小師妹。
“不苦的,阿肆有師兄們,還有小畫筆,和小天書。”薑娰本覺得苦,隻是聽蘭瑨這麼一說,不禁微微一笑,小臉輕輕蹭了蹭他柔軟的雲紋青衣。
還有東籬師父!
她在天帝城邑裡已經誅殺了魏釗,現在又機緣巧合地毀掉了前世的身體,成為了完整體,能感應天地大道,已經不覺得苦了。
“月璃,此術可能解?”
蘭瑨和墨棄不約而同地看向月璃,若論家學淵源,上古傳承,月府是超越諸子世家的存在,月璃若是不能解,那就真的棘手了。
現在不僅不能殺顧祈州,還要保證他的安全,真真是可笑。
月璃俊臉微凝,他隻從古卷雜記裡見過此禁術,發明此術的乃是上古時期一對瘋癲的道侶,此術分為三種,一種共生,同生共死,至死無解,一種是獻祭,以己的修為和性命獻祭,轉嫁到祭主身上,助其成就大道,最後一種是寄生,也是俗稱的陪葬。顧祈州明顯銘刻的就是這種,他死,阿肆死。
都是無解,除非阿肆日後成就大道,成為山主聖賢一樣的存在,才能以高深的修為境界反向噬主,斬斷此術。
“上古禁術,以血為引,以命為注,阿肆,你我命格早就纏繞在一起,今生是不可能斬斷的。”顧祈州低低笑出聲來。
共生禁術,上古時期知道的人也寥寥無幾,此術無解。
他從琅嬛的傳承裡得知此禁術,便知道他的機會來了。琅嬛生前沒有完成的事情,他完成了。阿肆是他的道啊。
薑娰小臉冰冷,彆開視線,不想看他。
“所謂禁術無解,不過是實力境界不夠,阿肆,出了秘境之後,我帶你回家,修複靈根,修皓月之道。日後你自己斬斷這段因果。”月璃清冷開口,修長如玉的手輕輕摸了摸小阿肆的腦袋。
蘭瑨聞言又驚又喜,墨棄眉頭緊鎖,皓月之道是月府立府根本,從不外傳,月璃真的要教阿肆嗎?以何等身份教她皓月之道?
“大師兄,我有自己的道了。”薑娰聞言微楞,如實說道,她自然知道大師兄的道術是何等的精妙,就連小畫筆都眼饞的皓月之道,必是不同凡響,隻是她有自己的道了。
“你有自己的道?”蘭瑨三人失聲叫道。
就在此時,被言靈之術定住身形,被蘭瑨牢籠困住的顧祈州體內猛然迸發出一股強大的力量,震開牢籠,一刀砍在虛空裡,破出一道缺口,然後瞬間消失在月桂空間裡。
墨棄一道焚天之劍追過去,蘭瑨青芒劍光橫掃過去,兩人想到他的命跟小阿肆的緊緊鎖在一起,渾身一僵,硬生生地將劈出去的劍收了回來。
薑娰看著顧祈州消失的方向,手裡雪白的畫筆一揮,依葫蘆畫瓢地畫出跟蘭瑨一模一樣的牢籠,隻是蘭瑨的道是生之道,畫出來的牢籠是綠色,充斥著強大的力量,薑娰畫出來的卻是純白色,雖然毫無靈力,卻散發著一股淡淡的囚禁意誌,直接將顧祈州囚禁住。
她幾筆拉出一道撕裂的虛空,那道白色的囚籠帶著顧祈州跌入虛空,不知道滾落到銅殿的何處去了。
蘭瑨目瞪口呆,月璃和墨棄側目,不可思議地看著她,這就是阿肆的道嗎?
“哦豁,摔死那狗賊。”小畫筆見顧祈州跌入虛空裂縫,興奮地說道,“阿肆,既然咱們現在殺不了他,那以後見他一次揍他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