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影搖晃。
風從長廊的另一頭吹到這一頭來,搖的枝葉斜飛,樹影綽綽。
夜風把樹葉吹的亂響,掩蓋住了背後重重疊疊的建築中緩慢的腳步聲和血液從血管中噴湧而出的嘶鳴。
長刀出鞘,刀身還沒來得及反射頭頂上昏黃燭火的光,就被一閃而過的術式猛地削去一段刃鋒,變為了一柄斷刃。
舉著咒具的咒術師倉皇四下環顧了一圈,緊緊攥住刀柄,斷刃處閃著一點寒星:“你……你不能進去。”
他說話的聲音都變了,透著點儘力想掩蓋慌張但卻無濟於事的顫抖。
放出去能值幾百萬的咒具還沒等發揮它應有的作用,就被頃刻之間變成了一柄廢鐵,咒力殘穢的寒光慢半拍的反射出頭頂的昏黃燈影,諷刺又荒謬。
而最荒謬的不是這柄咒具就這樣斷在了這裡,而是折斷它的不是咒靈——
打斷咒具的是五條悟。
幾個小時前傳來消息,被封印在了澀穀的五條悟。
他是怎麼突破外圍那麼多防線進入這裡的?
咒術師隻感覺有一股含義順著腳後跟向上攀附,頃刻間就爬遍了他全身。
而隨即伴隨著寒意而上的卻不是恐懼和害怕,而是一種難言的激動。
他現在是距離咒術界權利的最中心最近的一刻,從這裡往前再進幾百米就是咒術界高層的議事廳,距離咒術界權利中心最近的地方。
今晚事件突然,所有長老都齊聚在會議廳之中。
放在往日,他想要通過平常晉升手段進入其中,至少還需要幾十年。
但是現在不同了,現在他看見了機會,和危機相依相伴的機會。
隻要……
隻要攔住五條悟。
斷刃被他反持於胸.前,咒術師的手指生理性的顫抖。
他資質平平,隻不過是咒術界中最普通的家族裡最普通的支族。
而命運給他的轉機就是在今天,恰好在今天,輪到他在議事廳外留守警戒。
下麵沒有任何信息傳上來,他是第一個見到五條悟從澀穀內出來的人。
隻要他能阻止已經被咒術界列為處刑人員的五條悟進入身後的議事廳……
當然了以他的資質也不一定能阻止的了,他才不會上去觸五條悟的黴頭。他隻是做做樣子,做做樣子。
然後等五條悟離開這裡朝著議事廳走去的時候第一個上報,第一個發現處刑咒術師的功勞就是他的……
他心裡的話還沒想完,忽然感覺眼前的視角一閃。
房頂上昏黃色的燈光極快的在他的視野中劃出一道圓潤的弧,而後是天旋地轉的牆壁,最後視線轉了幾圈,固定在了地板的水平線之上。
他在一片模糊的黃色燈光中,看見一個手持斷刃的男人。
刃尖一點寒光,刀身一片血霧,被五條悟打落的刀尖落在一片血水中,泛著不安而綺麗的暗紅。
他大腦遲緩而艱澀的轉動了幾圈,才慢慢判斷出來,那個舉著斷刃的男人是他自己。
而後男人轟然倒地,衣領之上空空蕩蕩,隻有血液不斷從脖頸處噴出。
咒術師從來不知道血液是能噴這麼遠的,他的身軀倒在十步之外,而血液從脖頸處噴湧而出,居然可以堪堪濺入他眼睛,給他目之所及的一切渡上一層淺紅色的霧。
頭頂上黃色的燈光現在散發著曖昧的紅色。
他看著一雙黑色的皮鞋踏過滿屋的血水,緩慢的走向會議室的方向。
失去意識前,他忽然恍然大悟。
他知道為什麼五條悟沒有被封印的消息沒有被下麵的咒術師傳上來了。
一片泛著血色光暈的視野裡,他看著自己十步之外的身體,後知後覺想道:原來見過他的人都死了。
為什麼五條悟不睜著眼睛呢。
樹影斑駁,掩蓋了血水順著台階滴落下去的聲音。
五條悟從房間裡出去,夜風越來越大,送著屋內綿延不斷的血腥氣味飄向遠處的方向。
第二十八。
遠處的會議室內坐的大部分都是做出所有決策的咒術界內高層。
曾幾何時,他也以為鬆代一樹會成為其中一員的。
血腥味從他背後傳來。
得益於無下限的存在,他渾身上下乾乾淨淨,沒有帶有一點血跡,甚至沒有一點鐵鏽的腥氣。
一點也看不出甚至就在幾分鐘前,他親手了結了第二十八條人命。
他慣常用術式是用來祓除咒靈,隻要不考慮戰損,幾個毀天滅地的術式砸下去,什麼詛咒都得當場灰飛煙滅。而現在他轉而用來殺人,甚至不用那些術式的完全體,隻用輕巧發出幾段咒力,就能輕輕鬆鬆帶走一條人命。
用來祓除咒靈的手現在殺的人多了也沒有絲毫不適應。
祓除這些咒術界中的附骨之疽,和祓除咒靈居然也沒有太大區彆。
他閉著眼睛,在會議室門前稍稍揉了揉眉心。
太亮了,解決完這裡的所有高層,他要先去找一副墨鏡。
或者隨便從哪找個布條或者紗布把眼睛裹起來。
既然這樣,那就不開門進去了。不管裡麵除了高層之外還有什麼,直接就在這裡毀了就好。
一段火光裹挾著咒力衝天而起,所有上一秒還在這裡誌得意滿於五條家被圍困,昔日利益劃分的有力競爭對手現在已經被逐出賽道的長老們臉上都不約而同出現了一絲驚惶。
幾秒過後,匆匆或使用術式或試圖逃生的高層和長老們全部都赫然發現,他們離不開這裡。
他們被困在了一片【帳】內,但不是澀穀地區一樣憑空出現的【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