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倦鳥(2 / 2)

他不想知道五條悟是怎麼知道他白天和家入硝子的對話內容的,也不想知道這句話背後蘊含的意思。

五條悟順了順他的頭發,指尖拂過鬆代一樹的額頭:“也對。”

他笑了笑:“如果你每天都廢寢忘食處理公務的話我會吃醋。”

過分光明正大了。

鬆代一樹盯著他,沉默了半晌。

五條悟看他的眼神從帶著笑意轉而變成帶著笑意的偏執和瘋狂。

他一定要鬆代一樹為他這句話做出答複。

鬆代一樹安靜的看他背後的落地窗,臉上沒什麼表情:“嗯。”

他看見落地窗後夜色下的倒影裡,五條悟背著他的那隻手在抖。

“你每天都執行任務的話我也會吃醋。”

鬆代一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說出這句話的。

他好像徹徹底底在這一刻放棄了什麼,但是他沒辦法看五條悟帶著這樣一副偏執又脆弱的樣子出現在自己麵前。

像是鬼迷心竅。

五條悟那天晚上整個人都狀態都將近瘋掉,他把鬆代一樹壓在床頭,鬆代一樹看著他,他就一下一下毫無章法的親他。

每一下都是歇斯底裡的在和即將噴湧而出的情緒搏鬥。

鬆代一樹那天晚上什麼回應也沒有。

他心裡隱隱有一種感覺,如果他真的回應或者做出什麼更多的縱容和退步,可能會導致再也控製不住情緒的五條悟徹底失控。

然後從那天過後,咒術界就進入了漫長的洗牌階段。

五條悟把鬆代一樹那句話聽進了耳朵裡,不管白天多忙晚上都一定回來陪他。

他們在昏黃的燈光下靠著看書,客廳的沙發下麵是柔軟的羊毛毯,鬆代一樹有時候坐在毯子上打盹,五條悟就打橫抱起他,把他放到床上去睡。

半夢半醒間,鬆代一樹拿在手裡的書脫手,即將砸到毯子上發出聲響的一瞬間,被騰空而起的火焰瞬間燒為飛煙。

幾片灰色的紙灰落在地板上。

五條悟把他抱上床,去書房把所有書都核對了一遍清單,從家裡將近一千本書裡找到了自己燒掉的是哪個。

第二天,鬆代一樹醒來的時候發現客廳桌上放著自己還沒看完的書。

帶著毛邊的,像是翻舊了一樣。

就是自己習慣性的時候作為書簽的折角全部不見了。

他說不想做高層,五條悟就真的沒有讓他做。

咒術界內洗牌的差不多,不少高層長老都或是離奇死亡或是主動退賢之後,五條悟的學生乙骨憂太從國外回來了。

那天晚上得知乙骨憂太回國,自以權利穩定的無數剩餘高層長老們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瘋狂抵抗。

五條悟回家的時間晚了幾個小時,身上帶著揮之不去的血腥味。

鬆代一樹坐在沙發邊上看書,看見他在昏黃燈光下朝著自己走過來,然後一言不發的拿起了另一本書。

“五條悟。”過了幾分鐘,鬆代一樹聲音平靜。

“嗯?”五條悟的聲音帶著點難祛的沙啞。

鬆代一樹放下自己手中那本,敲了敲他的書脊:“你書拿倒了。”

五條悟後知後覺的把它翻過來。

鬆代一樹又說:“這一頁是目錄。”

五條悟抬頭看他不說話,鬆代一樹就把書從他手裡抽出來,像是對待一個孩子一樣耐心的問:“你怎麼了?”

他把五條悟的外套剝下來扔到旁邊說:“我不喜歡上麵的味道。”

五條悟像是追著光而走的趨光性動物,順著他起來的動作也站了起來。

五條悟沉默了一會,他說:“你抱我一下。”

“好了,”鬆代一樹回頭抱了一下他,“去餐桌,我去給你弄點粥。”

五條悟像是被這個擁抱給吸納走了所有理智一樣,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

鬆代一樹轉頭:“你這樣我沒法取東西。”

咒力無聲的拉開冰箱門,五條悟的聲音帶著消不去的暗啞,說祈使句的時候重點像落在“祈”而不是“使”:“親一下。”

鬆代一樹似乎歎了一口氣,又轉頭親了一下他的嘴角,從開著的冰箱裡拿了點雞蛋和一點紫菜,意思意思打算弄個紫菜蛋花湯。

然後他雞蛋剛打到一半,忽然感覺五條悟從後麵緊緊環住他,整個頭湊到他耳邊:“你是永遠不會拒絕我嗎?”

鬆代一樹被他說話時吐出來的氣體弄的耳廓發燙,顧及著他情緒不對,謹慎的開口:“隻有今晚。”

“夠了。”五條悟說。

還沒等鬆代一樹理解這句“夠了”是什麼意思,就感覺自己扣的很上的襯衣被一隻手解開了。

隨即有唇瓣覆上他的耳廓親了親,五條悟把他騰空抱起來,幾步就到了羊毛毯上。

鬆代一樹腦子一團亂麻,什麼想法都有,第一反應居然不是拒絕。

——“彆在客廳。”

然後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又是騰空而起。

*

第二天起來,五條悟坐在床邊,眼神委屈的像是昨晚那個被從臥室大床折騰到落地窗前麵又一路到了沙發的是他一樣。

鬆代一樹感覺自己養氣功夫真的不到家。

他情緒久違的翻滾,羞憤欲死怒上心頭,冷笑著起來拖著快要散架的身體跟五條悟打了一架。

五條悟處處讓著他,沒開無下限,被打出了背水一戰的幾十個長老們都沒打出的淤青和傷痕。

這事就這麼過了。

乙骨憂太跌跌撞撞的接手咒術界,五條悟又把自己的老校長夜蛾正道弄了上去。

夜蛾正道跟他說自己處理不過來這麼多文件,五條悟頂著淤青未消的嘴角給他建議:“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可以多做幾個熊貓那樣的咒骸幫你處理公務。”

然後一晚上血洗高層手沾幾十條人命的五條悟,被夜蛾正道滿學校追著打。

熊貓不是人,但他是真的狗。

咒術高專又恢複了雞飛狗跳的日常。

五條悟忽然有一天犯病向所有人宣布了鬆代一樹的真名,虎杖悠仁天真好奇的提問他什麼之前用假名。

鬆代一樹隨口回答:“有人追殺我。”

單純同學虎杖悠仁瞪大了眼:“那老師你為什麼被追殺啊?”

鬆代一樹前一天晚上被五條悟折騰的四五點才睡,現在整個人困到失語,他幾乎不假思索的回答:“我做出了一種能顛覆世界的藥物。”

“哇,”虎杖悠仁感歎,“老師可以說是什麼藥物嗎?”

鬆代一樹看了一眼旁邊隨著他說的話想起黑衣組織來,眼神逐漸不對的五條悟,翻了翻白眼:“腦殘片。”

虎杖悠仁:“啊?”

鬆代一樹:“你們五條老師就需要定時定量服藥。”

五條悟嗯嗯點頭,一點也不反駁,轉身攬著鬆代一樹就走了。

虎杖悠仁站在原地茫然的看著他們兩個的背影,覺得自己應該是被驢了。

*

鬆代一樹幾乎要以為,他以後就這麼過了。

直到有一天,五條悟在廚房準備午飯,他躺在沙發上解數獨。

就在這時,他耳邊忽然傳來了老舊電視雪花般的喀喇喀喇聲。

然後是久違的電子音。

電子音斷斷續續:【鬆代一樹,能聽到嗎鬆代一樹?】

【任務世界已近降落至安全區域,後勤組技術人員已無法手動捕捉到你的意識殘片,請員工如果有意識,儘快於十五分鐘內回複並執行任務手冊突發情況內第一條,在任務世界內手動確認登出。】

這段信息重複了三遍。

熔斷程序解除了。

鬆代一樹躺在沙發上,心臟忽然一下又一下激烈但謹慎的開始跳動。

他以為他再也回不到那個擁有著他真正親朋好友工作人生的主世界,可在此時,他忽然燃起了希望。

他放下手裡的數獨,緩緩起身看向廚房裡的五條悟。

五條悟在忙著準備午飯,沒有察覺到他的視線。

如果鬆代一樹此時選擇在任務內手動確認登出,幾毫秒的緊急登出程序啟動,五條悟完全不可能阻止他。

陽光溫和,從廚房另一麵的窗子裡照出來,照到他的側臉上,勾勒出極其柔和的輪廓,讓他像是在發光。

太美好,又太平常的一個早上。

如果鬆代一樹現在選擇離開,那他無疑會就這樣直接毀掉五條悟。

腦子裡的電子音還在重複那段話。

電子音的那段,是一個真實的,沒有五條悟的世界。

卻有他除了五條悟以外的一切和家。

過了好一會,鬆代一樹起身走到廚房,從後麵抱住五條悟。

“嗯?”五條悟明明可以用六眼看清他的神情,卻還是停下手裡的動作,轉身帶著笑意看他。

鬆代一樹的聲音很輕:“五條悟,我頭疼。”

“怎麼回事?”五條悟緊張兮兮的停下手裡的動作把他抱到沙發上,用手背摸了摸他的額頭,又揉了揉他的太陽穴,“這樣好一點了嗎?”

係統音最後一遍重複:【請員工如果有意識,儘快於十五分鐘內回複並執行任務手冊突發情況內第一條,在任務世界內手動確認登出。】

【組長,】那邊有人說話的聲音傳來,【十五分鐘無回複,基本可以判斷任務世界內員工意識失去應答能力無召回必要了。】

【連通時間要到了,】那邊一個女孩子焦急的聲音,【等到世界落到安全區域就再也聯係不上這個世界的員工意識了!】

【再重複最後一遍試試。】是後勤組長的聲音。

【請員工如果有意識,儘快於十五分鐘內回複並執行任務手冊突發情況內第一條,在任務世界內手動確認登出。】

五條悟的手一下又一下輕柔的按在他太陽穴上:“怎麼會突然頭疼?”

鬆代一樹的聲音很輕:“嗯……幻覺吧?”

從這一刻開始,他隻是一段鬆代一樹的意識,將承載著他過往的無數記憶和性格永遠寄居於這具軀殼。

而主世界將會有另一個鬆代一樹從營養艙內醒來。

他不記得任務世界也不記得五條悟,更不知道他在自己缺失了記憶的這十年裡替他擋了四次世界外攻擊,和他糾糾纏纏宛如攀附在一起同生共長的藤蔓。

鬆代一樹偏頭,如同一隻倦鳥一樣靠在五條悟懷裡,閉上眼睛,他說:“我可能有點幻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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