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濛和寧其一起把朱旭芳送到了樓下,注意到朱旭芳沒有車接送,林濛便讓在旁邊待命的司機送他離開。
回到辦公室,林濛和寧其對視著,眼神中都是錯綜複雜。
“林總……”寧其先開的口,卻說不下去。
“你說。”
寧其思索道:“從商業的角度看,我認為朱導的片子,我們沒有投資的必要。”他認真分析,“在電影市場上,導演是存在一定票房號召力的,朱導在影片質量上的口碑其實是極糟糕的,雖然說十年磨一劍,但十年沒有掌鏡的導演,真的能交出完美的答卷嗎?”
他完全沒有給朱旭芳麵子的想法,涉及到這麼一大筆投資,還是得謹慎:“而且近幾年來,市場規律越來越傾向於爆米花片、商業片。”寧其堅定地搖了搖頭,“我不看好朱導的片子。”
正對著林濛的桌上,放著的是朱導送來的材料,劇本、預算表、分鏡圖一應俱全。
朱旭芳想拍的,是一部和主流市場格格不入的仙俠片《登仙路》,劇本是他親自操刀,蟄伏的十年來,他一直在反複地琢磨著這部片子,與之相配的分鏡圖,說是圖冊更加確切,是厚厚的一本。
雖說早年拍過幾部叫好又叫座的片子,可由於時代經濟差異,朱旭芳並沒有存下多少錢,在今年初,他咬著牙把房子賣了,找好友推薦了幾個電影學院的學生,打算自己投資著把這部劇拍起來。
電影一開機,花錢如流水。
沒多久,這存款也就花得差不多了,再要湊錢,隻能把現在一家人居住的房子賣了,內院起火,朱夫人堅決不肯同意,他隻得抱著這些積累的素材出來販售理想,可四處碰壁。
倒不是沒有投資商願意看看他的本子,可意見一提出,朱旭芳就打了退堂鼓。
剛剛坐在兩人麵前的朱旭芳滿臉苦笑:“有人說,我主角得換了,可我看那小姑娘不行。”他搖搖頭,“那骨相,沒有古典美,在大熒幕上,會破壞了鏡頭效果。”他要的不是一張好看的臉,而是合適的臉。
“還有願意投資的,說我這劇本得改一改,不能拍什麼劍仙,得拍天帝,再找十幾個仙女,拍一部天帝和天仙傳奇。”朱旭芳想到這些,就很無奈,他早年就是名導,以前的煤老板,錢一給,什麼要求都不提,最多塞個小角色,現在的投資商要求多得他兩眼發暈。
辦公室裡儘是沉默,林濛又問:“按照朱導的最高預算,你覺得得投資多少?”
“少說一個億。”寧其又道,“林總,現在情懷片,已經不行了。”
他不能否認朱導的才華是有的,這回磋磨了十年,對於自己也有了比較清楚的認知,單看分鏡,也不像之前撲街的那幾部搞什麼意識流,可投資一兩個億去拍個仙俠片,真沒必要,寧可去拍個合家歡喜劇,找個大咖,爭個春節檔,怎麼都不會虧。
朱導臨走前說得也挺坦誠:“我知道這片子不一定能賣座,投資了賠錢的可能極大,我就是不太服氣,想替我的片子再努力一把。”
林濛已經心動了。
這片子完美的達成了她的兩個根本需求。
一是賠錢,賠大錢。
二是她也確實被朱旭芳的話給撼動。
誰沒有個仙俠夢呢?
她小時候看個《白娘子傳奇》都能披著床單自己在那演一下午呢。
得,完了。
寧其看出林濛心動了。他心裡無奈,可同時又知道,如果林濛不是這樣的人,沒準他幫忙賺幾年錢,就又會想跳槽離開了。
得,又要挑戰不可能了。
寧其:“林總,你的想法,我都很支持,不過呢……”
“不過什麼?”
“你要不要試試做製片人?”
製片人?林濛疑惑:“我不是出品人嗎?”
寧其笑道:“您做製片,我就搭您的順風車,給你做一次監製。”他想了有一段時間了,寧其能看得出,林濛不是那種喜歡“撂擔子”的人,就像在拍《明天之前愛你》那半個多月的過程裡,分明她人不用來,她卻每天到場,劇組裡一旦反映出缺了什麼,甚至都不用何方明或他提,就主動幫忙備上。
那論起參與,還有比製片參與得更多的嗎?
親手製造的夢,不才叫造夢嗎?
“這個……”她若有所思,林濛確實發現,這段時間來,隨著忙碌,她不再像是之前那樣總是想起諸鬱深了。
重新擁有自己的事業,有屬於自己的時光,這樣的感覺很充實。
“再說了,我個人還是認為,朱導在商業化上,肯定是存在欠缺的,你忘了剛剛朱導說的?他現在也不太明白,什麼才是市場需要的,他希望他的作品,就算沒有很高的票房,也要被觀眾認可。”寧其看上去憨厚老實,此刻像是長了角的小惡魔,正在誘惑著本就不那麼堅定的林濛,“如果是讓我來管,我肯定不會兼顧任何他的藝術理想的。”
寧其抹黑起自己來毫不客氣:“我就是個周扒皮。”還真彆說,他這身材略胖的模樣還真挺像,“而你這個掌握了經濟大權的金主,在中間調和,才是最完美的。”
對於曾經的她來說,諸鬱深是人生的全部,現在真要試著不把他當回事,是有戒斷反應的,偶爾在閒暇的時候,她的腦海中還是會浮現出對方的模樣,甚至開始揣測他和溫曉芙是不是有了開始。
她也要開始,習慣不用繞諸鬱深轉的世界。
“好。”
……
長途飛行很消耗人的精神,再加上幾日來的工作,諸鬱深的眼中都有了紅血絲。
他頗為疲憊的從車上下來,剛進門就碰見了正在客廳澆花的管家。
“老板,您回來了。”
“回來了。”諸鬱深解開襯衫最上頭的扣子,西裝外套隨手披在手上,“太太呢?在房間嗎?”
管家神色錯愕:“太太不是外出工作了嗎?已經去了一個禮拜了。”
諸鬱深正欲上樓的身影停下,心情糟糕:“她去了哪?”
“去了l城,之前太太說最少要一個半月才能回來。”
諸鬱深沒說話,薄唇抿成一條緊繃的線,直接上樓,推開房門,他隨手將衣服丟在床上。
雖然傭人每天都有上來打掃,可他就是覺得這屋子要他渾身不自在。
他正打算給林濛發信息,才發覺梳妝台上放著個挺大的金屬製箱子。
箱子裡頭裝著的是還完完整整放在各自盒子中的幾件珠寶,就連上頭的鑒定證書,都原封不動的裝在印著拍賣行標記的袋中。
這是……連拆都沒拆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