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 59 章(1 / 2)

兩部電影所選的首映場合,自然都是影院內最好的放映廳, 無論是音效、屏幕大小、放映效果都無可挑剔。

所有的嘈雜, 都必須在燈光暗下後結束,無論到場的人隻是來走個過場, 或隻是好奇,都得遵循保持安靜的守則,這是基本的社交禮儀,也是對電影的尊重。

謝應平是受到造夢娛樂邀請而來的老牌影評人, 他所經營的老謝說電影賬號在網上熱度不錯,關鍵是口碑很好,因為他很少收錢發影評,閉著眼胡吹,不過這也因為他現實自己有點小生意,不靠這個為生。

這次選擇了《深海孤島》沒選《戰爭衝刺》原因挺簡單, 就是因為刀宥鳴的一個電話。

他賣了這個麵子, 可雖然人到了, 也端端正正地坐在這, 但心裡頭並沒有太大的期待。

謝應平是看過影片宣傳片、預告片的,他早就有了印象,一部商業片, 也追求不了什麼內涵,至於特效?

他對國產的特效將信將疑, 雖然有不少人拿《登仙路》舉例子, 可真要細究, 《登仙路》的成本可沒有想象的那麼誇張,它有很多的場麵戲,其實都是在實景拍攝,或是采景做的後期,真要說成國產特效代表作,還得打一個問號。

隻是不管心裡有多少質疑和不信,他現在也得好好看電影,他願意給刀宥鳴麵子來看這部電影,可不代表會違背自己的原則,昧著良心亂吹,如果這部電影真的很糟,那再讓他罵個幾千字也行。

謝應平正在走神,前頭的logo部分已經播放完畢。

不過不吹不黑,這個造夢娛樂的logo設計還是很有意思,3D效果的夢境畫卷展開,最後山川河流形成的線條變粗,漸漸地化成了造夢兩個字。

希望這部電影能和他們做logo的水準一樣高吧,謝應平如是想。

……

海風吹拂的聲音、孩童玩樂、大人輕聲細語地說著話……諸多的聲音交織在一起,有的遠有的近,如果認真聽,好像都能分辨出這聲音是從何方傳來的。

正在往前方行駛的郵輪,在海麵上平穩得很,船內最豪華的房間裡,正躺著的男人才剛從一團被子裡坐了起來,正伸出手抓了抓頭發。

顧明義是圈內不老男神的代表人物之一,人到中年,被高清的攝像頭懟臉拍,看上去神采依舊,他在這部電影裡扮演的是男主角李歸海。

這一回的他和以前飾演的角色不同,向來溫文爾雅甚至有些風趣幽默的他,此刻正頂著一張厭世臉,對周圍的一切都一副興致乏乏的模樣,像是沒什麼能引起他的注意。

電影的前期劇情過得飛快,幾個鏡頭用得巧妙,雖然沒有說得太明白,但也把目前為止的狀況交代得清清楚楚。

這艘郵輪常年營運,票是公開售賣的,正好恰逢國內的購物節,在網站上能買到平時不能買到的打折票,這一批的旅客,都是買了打折票上的船後上船的。

其中李歸海最特彆,他一分錢沒出,是在之前的一個購物抽獎活動中抽到的旅遊機會,從天而降的好運,將他送上了這艘船。

電影裡使用了好幾處鏡頭,像是不經意地從李歸海的桌麵、床頭劃過,拍到了他桌上的安定藥物、褪黑素、眼罩、耳塞等物品。

再加上影片一開場,他一臉缺眠,黑眼圈很重的模樣,已經將一個飽受失眠困擾,很難好好休息的人物形象立了起來。

謝應平看到這,單給顧明義打了個分,這回的顧明義,確實是從之前的角色走出來了,雖然不知道之後劇情會怎麼發展,可到這為止,是看不出顧明義其他角色的影子的。

不過謝應平心態很平和,他身經百片,對於這種商業片隻看簡介就能猜到劇情,不就是等一下翻個船,飄到孤島上孤島求生嗎?

正這麼想到一半的他,下意識地睜大了眼,一句臥槽憋在肚子裡,連開口的機會都沒。

況朝之骨子裡是受過國內文化熏陶的,他在拍攝、製作起這樣的大場麵時,審美也有些傾向於我國自古以來的陰陽、水墨美學。

從遠方天空那蔓延來的黑色,一點點地將原本蔚藍的天空吞噬,起初是潔白的雲,現在也徹底換了個顏色,那之前還有魚群跳躍的海麵,一瞬間壓抑得平靜,又好像有一股無名的力量在下麵凝聚。

這就像是一幅名為吞噬的畫卷陡然展開,瞬間消失的音樂和漸漸而來的風聲,波浪從大到小的聲音,共同將這畫麵推到了高、潮。

預告片裡,以片段的形式將這一段發生的場麵剪了出來,可是,這根本比不上現場觀看效果的十分之一。

謝應平幾乎是屏著呼吸看這一段的,他眼神裡有著迷,他不太知道況朝之用的是什麼技巧拍攝,他隻知道,這身臨其境和驚人的效果,讓他歎為觀止。

不說彆的,就說有個像是以風的視角略帶偏移急速往下衝的鏡頭,分明速度快到了極點,周圍的一切都變成了殘影,可就連波浪碰撞時,飛濺而出好像要直直砸到眼睛裡的水都看得清楚。

沉船戲導演拍得乾淨利落,他像是在拍一幅畫,明明是最忙亂的場麵,卻又亂得有一種彆樣的美感。

寬廣的鏡頭裡,他甚至沒單獨給某些人鏡頭,觀眾目不暇接的看著遊輪上所有遊客完全不同的反應,那一刻,人人都是主角,人人也都是配角。

這是個雜牌軍,沒有經過組織的遊客完全沒有主心骨,所謂的有人振臂高呼,大家井然有序,在巨大的災難麵前變成了不可能,旅客們彼此之前根本不認識,更不可能將信任交到彆人的手中。

就連努力呐喊著的船員,也飽受不信任的眼光考核,懷疑、恐懼在這時候達到了頂點。

如果是以前看到類似的電影,第一瞬間的反應明明會是,怎麼還不有人出來組織,這麼亂來不是找死?

可在這部電影裡,類似的想法已經不複存在了。

因為這太真實了,觀眾甚至有錯覺,覺得自己眼前的“看到”的場景已經開始傾斜,海浪以驚人的威勢衝擊般地砸過來,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碎裂飛射開的碎片,完全不會顧及人,隨意地和風一道砸來。

耳畔邊全都是環繞地尖叫聲音和哭聲,再看著如同黑墨般的看不到一絲光亮的遠方。

怎麼可能不慌?

想活下去,誰都想活下去,人類天然的對於災害的恐懼從心底生出,抵擋不了就想逃跑躲藏的想法尤其明確。

一直到一番爭執、混亂後,大船在巨浪中被掀翻,掉落各自求生的人們被打散,鏡頭拉遠,在汪洋大海裡四散開來,海底的暗波洶湧,似乎也預示著他們也許會遭遇到的不測。

鏡頭裡天黑到天亮,顧明義臉上有傷,套住了一件救生衣的他勉強地靠在一個攤開的空箱子上飄飄蕩蕩,配樂不再是自然的聲音,舒緩又寧靜。

謝應平這才晃過神,發現自己已經是一頭冷汗。

這也是國內能做出的特效?謝應平驚呆了,要不是之前的宣傳,和前頭的字幕都顯示了隻有猛獁象特效和造夢特效的參與,他真的無法相信。

而這還隻是一個開始。

漂泊到孤島上的李歸海,開始了孤身一人的求生之旅,這讓謝應平有些意外,看了眼時間,這部電影才過了不到三分之一的時間,在孤島上,能有什麼特效場麵?而且一直在同一個場合,會不會太無聊了?

可他這想法,再度被打了臉。

孤島上的情節,一點都不無聊,反而是控製不住的緊張和壓抑,同時又間或夾雜了讓人捧腹的詼諧和幽默。

到了孤島之上,劇情總算將李歸海的厭世原因揭開,在半年前,帶著妻女一家三口出行的他遭遇了一場車禍,由於坐在後座受到了極大的衝擊,李歸海的妻女搶救無效,隻有他一個人孤單單地活了下來。

自那以後,他便常年失眠,耳鳴幻聽一直陪伴著他,如果不是因為當初答應過妻子和女兒不要輕易放棄生命,他恐怕已經選擇了結束自己。

況朝之特彆在意鏡頭的“層次感”,明明觀眾們都知道這隻是銀幕上的電影,可卻還是為這其中所展示出的海域遼闊,人類寂寥感到震驚。

就像是用自己眼睛在看,不對,應該是利用了鏡頭的效果突出了空間感和距離感,順著鏡頭看過去,就像你正站在這孤獨的島嶼,四麵環海,沒有人煙。

無數次想要放棄的顧明義,在摸索到帶在身上已經被泡壞,曬乾後都帶著褶皺的一家三口合照哭得狼狽。

“活下去,我要活下去。”就算要死,他也得回去再死,好歹能和她們放進同一個墳墓;他也要找人每隔一段時間去祭拜一下妻女,否則他們該會有多孤單?

就這麼開始在孤島上的挑戰,在現實裡有跡可循卻又不能說完全相似的動物一個個出場,它們常年生於野外,並不怕人,甚至在男主身上作威作福。

況朝之很認真地控製了節奏,絕不壓抑得太狠,中間甚至穿插了一段夢境,男主夢見自己忽然獲得了神奇的力量,和那些小動物打得有來有回,讓他們嗷嗷叫著跑開。

然後夢醒之後——樹枝上的長毛鬆鼠正在往下丟著果子,看他爬起來捂著傷口,鬆鼠被毛發包裹住的臉上竟隱約露出了點嘲諷的味道。

在孤島上的求生,最大的考驗其實不是食物和飲水,甚至連那些理應是最大威脅的能傷人的動物,隻要夠慫就能躲開。

最讓人害怕的,是漸漸被磨壞的對時間,對現代社會的記憶,重複的生活,讓你甚至在恍惚間會產生幻覺,是不是現代生活的記憶是幻想出來的。

在李歸海最絕望的時候,孤島上飄來了另一個人,於行遠所飾演的男二號王向生比李歸海狀態還要糟糕,他有著脫水後發乾發裂的嘴唇,長時間曝露在陽光下被曬紅甚至已經開始脫皮的皮膚。

李歸海和王向生都是郵輪上的旅客,之前隻有過一麵之緣,對彼此連印象都沒留下。

王向生很幸運,當他醒來時,不遠處有幾個未開的箱子,裡麵有幾瓶礦泉水和食物,他就這麼省著吃,再用微薄的求生知識掙紮著活下去的辦法,這才得獲新生。

於行遠和顧明義兩人,在電影裡飾演的是截然相反的矛盾角色。

李歸海是心存死誌,又逼著自己不能求死的那一個。

王向生則是個最平凡不過的普通人,雖然看起來挺樂觀,但一旦麵臨窘境就會立刻想放棄,覺得反正也沒有希望,不如去死。

他們就這麼互相激勵著在孤島上生存,遇到了一個又一個的危機,甚至一度產生了強所未有的爭吵。

當顧明義因為不明原因開始發熱求死的時候,一直像是兩人間支撐的他忽然笑了:“這可不是我不想活,是真的撐不住了。”

當他念念叨叨地向於行遠交代自己離開後,拜托對方把他骨灰和妻女一起入墓的時候,略帶著傷感的樂器聲音輕輕響起,影廳裡甚至傳來了隱隱地哭泣聲。

突然被重擔一壓的王向生,先是逃避,不斷喃喃地說著他也活不下去,絕望到了極點,坐在地上開始哭了起來,他不知道自己要怎麼背負另一個人的全部囑托。

兩個人的身份忽然完成了轉換,一直帶領前行的導航人已經躺在了地上,而一直是個小廢物像是拖累的王向生這時候則承擔起了重擔,他笨拙地想儘一切辦法,解決一個又一個來臨的危機,而他所做的一切也都被李歸海看在了眼裡。

“為什麼呢?”落在後麵的李歸海在難得的蘇醒裡忍不住詢問,卻得到了一個他沒想過的簡單回答。

“沒為什麼。”一身是汗,皮膚早就黑色和嫩肉的粉紅交織的王向生擦了把汗,“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我做不了,活下去。”

所謂的求生知識裡,總有一萬種活下來的辦法,比如向燒火發出信號,但問題是他們連每天用來進食的火都很難生起,單說要收集能夠燒這麼長時間火的樹枝,就足夠消耗光一個人的體力,比如在岸邊留下顯眼的信號,他們沒有天天穿紅衣服的習慣,而且也隻有一套衣服,如果在沙灘上寫什麼SOS,以這的海浪威力,一下就能被衝乾。

可即使是在這樣絕望的境地,還是在鼓勵著自己,活下去、活下去,哪怕是看著遼闊大海心生疑竇,懷疑地自我詢問:“能活下去嗎?”也要迅速地安慰自己,不能亂想,一定會有人發現他們的。

漸漸好轉的李歸海也加入了王向生的工作之中,兩個人艱難地在島上求生,肉眼可見地變得憔悴,可精神卻都比之前更加飽滿。

所謂摸索一下就能發現的技巧和知識,在這裡是根本不存在的,他們隻能狼狽地犯錯,糾正錯誤,付出代價。

樹上的刻印一天多一道,中間還穿插著不少讓人啼笑皆非的鏡頭,比如衝塌了屋子的大雨,二人不得不狂奔地在周圍尋覓山洞躲雨,欺軟怕硬的他們強行地占據了小動物的窩,躲在裡麵瑟瑟發抖的他們,等到第二天天一亮雨停了出去,才發現兩人本來建的屋子已經沒了。

至於那顆記錄日子的樹,自然也是不見了,他們對著好半天,才回憶起數到了多少天,好笑又催淚。

然後——他們等待了許久的救援終於來了,日常在岸邊眺望的他們,等到的是來救援的直升飛機。

由於乘船的遊客裡,有不少都隨手勾選了保險——準確點來說,是默認勾選,沒發現的人忘了勾掉,這筆錢意味著如果一旦有人犧牲,保險公司得賠上天文數字,再加上可能會引起的輸送,他們比誰都著急,問了專家,推測著人會飄往何方便開始救援。

當發現飛機終於注意到他們的時候,兩人竟都哭不出來,一個捂著臉蹲在地上雙肩顫抖,一個則直接躺在了沙灘之上。

“謝謝你。”忽然開口的李歸海沒有說清他謝的是什麼,隻是看著於行遠,露出了個笑容,他手上依舊緊握著一家的合照。

王向生茫然地看著他,隻是反過來連聲說著謝謝,又說起了他當初見到顧明義說的第一句話:“我們家可是四代單傳,我爸我媽我爺我奶我外公外婆就我一個孩子,你要救了我,我全家六口人都感謝你!”

這像是相聲般地話,讓兩人不禁對視著笑出了聲,而直升飛機則在背後緩緩落下。

影院的燈已經亮起,當看到於行遠和顧明義走到台上的時候,謝應平都差點和身邊的年輕小姑娘小夥子一起叫起了好。

真好,還活著。

謝應平依舊停留在電影之中,這部電影好在哪?是劇本嗎?好像也不是,這就是個特彆標準的商業劇本,節奏快,有笑點有淚點,有所謂的“求生信念”作為主題,但如果要追究最深層次的內涵,藝術性,卻又差了一點。

演員的演技確實沒有什麼可挑剔的,他上回看到於行遠演戲是在刀宥鳴的《雙飛燕》裡,這回的角色和上回相差很大,依舊把演技的變化表現了出來,而顧明義則不用說了,算是他的一個大突破。

最讓人震撼的,反而是一開始他最不以為意的特效。

這大概就是打臉?

想到那幾乎可以一幀一幀截圖下來的畫麵;就像在眼前發生的大船傾覆;在孤島上哪怕一片葉子都能清楚看見的高清鏡頭;每一隻動物活靈活現的表演。

對了,說到這,如果謝應平沒猜錯,這些動物應該基本都是後期製作而成的,雖然他看不出半點虛假,可想來就算是最厲害的動物訓練師,都很難讓這麼多不同類型的動物配合表演。

而要給這部電影打幾分呢?

謝應平有些猶豫,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猶豫什麼,他看了眼手機,確認了下最近一場《戰爭衝刺》的播放時間,票已經定完,不過他能找認識的人幫忙安排一下,找個後排的位置觀影。

雖然累了,可無論怎麼想,還是得把兩部電影都看完,才能給出評價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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