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人苦,根據史料記載,從送末到禹初,整整九十年,這片土地的人口從巔峰期的一億兩千萬減少到兩千萬。
至於那沒了的一億人在這九十年間去了哪,要背鍋的人就太多了,但長達九十年的人口大倒退,代表著老百姓已經苦到冒汁了。
承安帝,也就是皇帝大伯上位後才有了個人口增長小高峰,現在漲到了快三千萬吧,但北孟還在,禹朝國內也不太平,近幾年洪災旱災輪著來。
以呂曉璿的親身經曆,匪徒之害的酷烈比孟國韃子也不差什麼,她手裡有皇帝發的密旨,出行時碰到此類人可直接動刀兵,完事了再打報告就行。
除此以外,她還會搜集各地物價,以密折的形式送到京城,確保高坐皇宮的皇帝知道雞蛋幾文錢一個。
今天端個匪寨,明天抓個村霸,後天打掉一窩拐子,呂大人一路行俠仗義,半刻不消停,隊伍走了幾座城,車隊後麵已跟了浩浩蕩蕩百來人的難民。
為了養這些人,呂曉璿借了呂瑛好大一筆錢,又找秋家車隊借人來管理他們,才算是保持了秩序。
秋瑜有時看著車隊後麵都心驚:“呂瑛,你爹以前出行都這麼浩浩蕩蕩的?”
呂瑛擲骰子,輕聲說:“她就這次才這樣,大約是覺著手裡有錢了,可以救的人也變多了吧,隨她去,她高興就成。”
秋瑜:“你可真慣著你爹。”那麼多錢換幾張欠條,要是秋三爺要和秋瑜這個親兒子這麼借,秋瑜指定不答應。
呂瑛:“也不光是慣著。”
秋瑜:“那是為了什麼?”
呂瑛:“就在一年前,我爹救了一批難民,那時管我外祖借了錢,然後我們家又派船隊將難民接了回來,有幾人在路上吃了幾日的飽飯,就動起歪心思,奸了同一艘船的一個女娘,又將她拋海裡淹死,外祖命人將他們拿下,關在牢裡等我爹回家處置。”
秋瑜被六歲小孩口述的黑暗故事驚到:“然後呢?”
呂瑛:“然後我爹回來了,她很生氣,按律將幾名罪犯砍了,頭掛城門口,後來就隻帶女娘回瓊崖島了。”
秋瑜:合著你愛請人頭上城門口雅座的毛病是和親媽學的,不對,這律令是你爺爺定的……難怪史書說你有先祖遺風呢。
呂瑛:“人是這樣的,若未開化,便是獸性居上,不堪為人,但這一次,她又肯帶男的難民了,我就好奇,她要怎麼管這些人。”
秋瑜聽著,總覺得哪裡不對:“等等,所以你那麼多銀子撒出去,就是為了讓你爹開心,再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不然呢?”呂瑛掀開車簾子,觀察著後麵。
秋瑜跟在他後麵探出腦袋,難民們被分成四列,兩列男,兩列女,中間是騎馬的秋家仆役。
到了中午造飯時,食物也是分開發,然後呂曉璿將紅姬叫到一邊,說了什麼,紅姬麵露驚訝,又麵露不情願,可呂曉璿雙手握拳,竟是對這胡姬深深鞠躬,胡姬驚得連退兩步。
呂瑛去叫呂曉璿吃飯,就聽見呂曉璿懇切地說:“紅姬姑娘,要不您待會看我教一課,再想要不要拒絕我,成不?現在隊伍裡認字的實在不多,要是您不甘願,我就隻能讓我兒子和秋瑜上了。”
呂瑛:這還有我和那條魚的事了?
小小孩童嘴上喊道:“爹,吃飯。”
呂曉璿轉頭露笑臉:“噯,寶貝,爹來啦,來,麼一個。”
呂瑛猝不及防被抱起,見呂曉璿噘著嘴要親,他不肯,嫌有口水,隻肯拿臉蛋碰碰呂曉璿的臉蛋。
他小聲問:“你要做什麼,需要我和紅姬大嬸、我、秋瑜的?”
呂曉璿:“熊孩子,叫什麼嬸?紅姬隻比你大十二歲,叫聲大姨就得了。”
說得好像人家願意被叫姨似的……燕紅琴暗暗深吸一口氣,要不是呂曉璿才和他說了一件有趣的事,他這就走了。
待吃完午飯,全隊整修時,呂曉璿便提著木板子,去了男人堆裡,每人發了根樹枝,說要教他們認字。
有漢子靦腆道:“呂大人,咱知道您是好意,可這學問是您這種人才要學的,咱蠢笨得很,還是不學這東西了吧。”
其他男人們紛紛應是。
呂曉璿在前線打戰時,也給手底下的探子們做過掃盲,她知道這些人要麼是真覺得自己笨,要麼就是既覺得自己笨又懶得學,又或者覺得有空學這些用不上的東西,不如去練武、去種田,總之他們有一萬個理由不學習。
在軍伍裡,她把刀子一拔,插地上,眼睛一瞪,又說學不好就不給漲糧餉,該學的了都會學了。
對著老百姓,呂警官的態度就溫和些,她笑道:“老鄉這就說錯了,我可不是要教你們學問,是要教你們多條活路哩。”
她讓大家圍著她坐,說:“鄉親們,都說人離鄉賤,我知道,你們是沒飯吃了,才隻能跟我呂玄走,可你們到了濱州、瓊州,光靠開墾荒田,就一定能吃飽?你們覺得能嗎?”
這話說得實在,現場還真沒人能拍著胸部說,對,我們到了那濱州、瓊州就能靠一把子力氣吃飽。
秋瑜在心裡吐槽,駱駝祥子
還覺得他是不夠努力才買不了車呢,那是祥子不努力嗎?
但凡靠力氣能吃飽飯的,也不會成了要跟呂玄走的難民。
燕紅琴倚在旁邊聽,他是西洛教教主酒後強了一胡姬生下的兒子,其將燕紅琴的存在視為恥辱,所以燕紅琴小時候也挨過餓受過凍,在他看來,饑餓自然不是人本身的問題,是他爹不負責任的問題,於是也跟著一群漢子搖頭。
見大家都搖頭,呂曉璿繼續說:“所以啊,我想還有一段路,教大家數數、能認幾個大字,到了那口音不同的地方,你們能比旁人多出這一兩分的本事,異鄉人要騙你們就更難,你們也更好找活乾,是也不是?”
這話也有些道理,漢子們跟著點頭。
呂曉璿看思想工作初步做好,大家不排斥學習了,就拿起木板:“來,我先教你們從一到十怎麼數,怎麼看,莫小看這十個數,你們以後要有誰發達了,能做生意了,總不能連個數都不認吧?”
這話說的,大家夥都笑起來。
於是呂曉璿定下章程,中午教一個時辰,晚上睡前再教半個時辰,卯足力氣掃盲,順帶把這些人閒著琢磨歪心思的時間都占了。
腦力活動也是耗營養的,這些難民大多才吃幾天飽飯,許多都是麵黃肌瘦的,等她下課,大家都累得要睡了,當然沒空想些娼、盜、偷的把戲。
那名為紅姬的胡姬作為全隊除呂曉璿、呂瑛、秋瑜之外最大的文化人,也是唯一明麵上性彆為女的人,是最適合教女人們識字算數的。
看完了呂曉璿的示範課,紅姬沒有再拒絕呂曉璿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