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叛逆(一更)(2 / 2)

老婆婆笑嗬嗬的,當即讓人備飯招待兩位客人,轉頭就偷偷和一個年輕人說:“快去頭領那裡,就說孫少爺到我們這來了。”

老人家雖不會說漢話,但經曆的歲月足夠漫長,一看到兩小孩身邊沒有大人,就猜到呂瑛是溜出來的。

負責招待他們的人裡有先前在山上見過的采藥郎,叫吉喜樂,他會說幾句官話,隻是口音很重。

呂瑛又開始問人家家裡幾口人、平時乾什麼、有沒有娃、娃念不念書了,一段家常拉下來,沒過一會兒,吉喜樂的家底被他摸透了。

吉喜樂是吉家村村長的孫子,村長則正是之前接待他們的老婆婆,除此以外,吉喜樂也是村裡的大夫,能看些小病小痛,治個跌打損傷,平時他還會帶人去山上采藥,賣到山外去。

說著說著,呂瑛便問道:“我在山下聽人說,厘人會下山劫女人,也不知道是做媳婦還是煮了吃,這是怎麼回事?”

吉喜樂一聽,臉色就變了:“那是有壞人在汙蔑我們厘人,孫少爺,我們有手有腳,能耕田織布,災荒年時,頭領也會送糧給我們,才不會做吃人的事!”

呂瑛淡定安撫:“正因為我知道厘家不吃人,才問這傳言怎麼回事,厘家好兒郎若要娶妻,自會請人上門提親,要是有爭議,也可請頭領做主,怎麼會傳出搶女人的話來?”

吉喜樂的奶奶,吉家村的村長卻像是想起了什麼:“若說這事,我有點印象,大概是十幾年前吧,隔壁楊村有個打獵很好的男人,被山上的野獸咬傷,又被山下漢女救了,一來二去,這兩人就約了要成親,誰知等男人打了兩頭野豬去提親時,發現漢女被家裡拿去換了親。”

有些窮人給不起聘禮,又很想給家裡的兒子

娶媳婦,便會和另一家約好,我把女兒給你家兒子,你把你家女兒給我兒子,這便是換親,至於女兒的心情,那不重要。

世人皆知父母命不可違,厘家獵戶被漢女的父母趕出家門,隻好癡癡守在村口,直到漢女出嫁那天,他發現心愛的姑娘雙手被捆了繩子,眼睛都哭腫了,終是忍不住大聲喊“阿妹,你彆哭,彆哭啊”。

漢女見了心上人,當即哭得更大聲了:“阿郎,你帶我走吧。”

厘家獵戶一聽,按不住滿腔情愫,提著刀衝了上去,他一身勇武,漢女也使勁反抗周圍的人,最後竟真被他們逃到了山上。

不過這事的後續影響就是在山下人眼裡,厘人會搶他們的女人。

呂瑛一邊聽一邊給秋瑜翻譯,秋瑜聽得感動不已:“多麼動人的愛情故事啊。”

呂瑛聽到不懂的詞語,麵露疑惑:“愛情?”

秋瑜:“你不是愛看書嗎?那才子佳人的話本子瞅沒瞅過?”

呂瑛:“你說那個啊,看是看過,但沒意思,話本裡那些丞相家千金、皇帝家公主、天上的仙女總是突然瞧上個窮書生,若那就是你說的愛情,那愛情也太可怕了。”

一個有錢有權有貌的女子肯定是自幼學管家理事的,腦瓜子不說精明,卻絕對蠢不了,可隻要染上了情,這女子的腦瓜子就沒了,吵著鬨著要嫁給一個薄情寡義的酸書生,這“愛情”二字怕不是有|毒哦。

秋瑜:“不好意思,我打錯比喻了,那些話本子不過是一些窮酸書生的臆想,真正的愛情是獵戶和漢女那樣的。”

呂瑛雙手托腮:“哦,你說那個啊——”

秋瑜心想呂瑛還挺小的,不管他的思想多深刻,現在和他提愛情的確是早了,便決定轉移話題。

誰知呂瑛卻讚同道:“那愛情應該是不錯的東西了。”

秋瑜:?

問號緩緩升起,瑛哥怎麼突然誇愛情好了?他又思考了什麼?

呂瑛一本正經掏出他的冊子:“一路走來,我發現所有人,包括你我,都是被管著的人,管我們的有神仙,有皇帝,有官,有父母,隻要有人敢反抗,就會被懲罰,比如神仙的信徒會罵不是信徒的人,官可以征稅,征徭役,父母可以決定孩子的生死和婚嫁。”

“一旦要反抗這些東西,就要付出很大的代價,嚴重的話還會丟掉性命,所以大家都不敢反抗,”呂瑛笑起來,“可獵戶和漢女反抗了,若讓他們反抗那些東西的是愛情,那愛情應當是一種不壞的情。”

呂瑛欣賞勇敢的人。

秋瑜卻覺得呂瑛說出的這些話,比秦湛瑛這個漢家皇帝其實身兼厘人血脈還讓人意外。

他睜大眼睛:“你不覺得那個漢女違背父母之命,擅自與獵戶私奔是不對的嗎?”

呂瑛歪頭:“她的命是她自己的,她想和獵戶在一起就在一起,不想被父母賣到不喜歡的男人手上就逃,這有什麼不對的?”

秋瑜無言,他低頭,開始抓頭發,動作很粗魯,梳的整齊的發髻很快就變得亂糟糟的,像個鳥窩。

秋瑜的內心很冷靜,他想,看來野史說瑛哥會用女官理政也是真的了,這家夥絕對天生反骨,隻有六歲就全不把皇權神權父權放眼裡,文官看到坐皇位上的是這麼個人,不罵得舌頭起泡就怪了。

但身為一個堂堂大學生,他居然覺得這個六歲的小屁孩人格魅力十足!

吉婆婆和吉喜樂都被秋瑜的突然發癲嚇了一跳,唯有呂瑛無比平靜,還好心摸出梳子,想要給秋瑜整理一下,無奈孩子連給自己梳頭都不會,更遑論給彆人梳了,結果扯了秋瑜好幾根頭發下來。

秋瑜一看到斷發,理智就回來了。

他奪過梳子:“我自己來。”

呂瑛

:“我扯痛你啦?”

秋瑜:“還好,不算痛,但你扯掉我好幾根頭發!”

呂瑛縮回小手:“隻是幾根頭發,掉就掉嘛,你怎麼和我娘似的。”

這個頭發多到史書記載“妙鬘流瀑”的發量王者大概永遠都不會明白,作為醫學生,秋瑜在肝論文的那段日子裡,每每睜開眼數枕邊斷發時,內心是多麼的惶恐。

秋瑜:“呂阿姨也很重視自己的頭發嗎?”

呂瑛萌萌回道:“嗯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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