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幫,我幫。”陽盛子齜牙咧嘴,“真是欠了你們呂家的,老呂當年要我幫他救孩子,小呂又要我護朋友,我又不是你們家的護法金剛。”
可想起呂瑛說的護持瓊崖島的承諾,陽盛子心裡又是歎息,若呂瑛將來能說到做到,那他今日出山,倒也值得的。
活了六十多年,陽盛子太清楚最上頭的人若決心對國家做什麼,能造成多大的影響了。
達成目的後,一行人在此住下,陽盛子連夜囑咐弟子們,在他出門時要靜心修行,不得懈怠,又安排了觀內藥田如何照顧。
劉紫妍終於有了點希望,此時身心一鬆,已早早睡下,呂瑛卻坐在院子裡,嗅著滿園藥香。
秋瑜走到他邊上坐下:“怎麼不坐凳子,坐台階上呢?”
看到這小小一隻不在臥室裡,反而跑出來,抱腿坐台階上,便是不知緣由,也很讓人心疼。
呂瑛搖頭。
秋瑜:“我還沒說謝謝你,我總覺著你是個很少求人的性子,為了我,今天去求了陽盛子道長,我不知該說什麼,要不是我固執地要去蹚湖湘的渾水,這事本來和你沒關係。”
“有關係。”呂瑛看著前方,“其實劉小姐說起洪水時,我也有不忍,此事對我而言,便成了可幫可不幫,你推了我一把,讓我決定幫。”
秋瑜:“你也會有對某件事猶豫不決的時候?”
呂瑛:“當然會有,但我不知道你為何一定要去湖湘救人,隻是為了心中不忍嗎?我不能體會,或許是我沒有你們善良吧。”
小朋友挪了挪,靠著秋瑜坐,小小軟軟的身體散發著淡淡的檀香,是薇媽媽用香熏出來的氣味,呂瑛今天沒午睡,又爬了山,累到極點,一時睡不著才出來坐著。
秋瑜見他雙眼微睜,摟著呂瑛的肩膀:“不是善不善的事,我很小的時候,那時還不記事,老家發過一次水災的,我父母和我提起這件事的時候,說那時以為死定了,可誰知啊,有人來救我們了。”
呂瑛:“誰?”
秋瑜:“是軍人。”
他記不起那時發生了什麼,卻能體會父母提起當那些軍人頂著大雨、洪水衝過來救人時,那份難言的安心。
“我媽媽還說,那時候好多軍人跳水裡建圍燕堵堤壩口,看得老百姓都哭,說你們彆跳了,房子我們不要了。”
呂瑛微微蹙眉:“軍人會救災?”
在呂瑛的認知下,鬨災時百姓會衝進糧倉鬨事,也會有人劫掠行人,軍隊是負責鎮壓這些人的,但他們不會救人。
秋瑜一聲歎息:“所以當你說,若羅千戶帶兵護糧,可以解湖湘災民無糧之難,我就決定去促成此事。”
他揉了揉呂瑛的小腦袋:“瑛瑛啊,能保護百姓的軍隊可是無敵的,北孟是強大的敵人,若漢人要拿回燕雲十六州,手頭就必須有這樣一支軍隊才行。”
小瑛瑛,你知不知道,你率領的軍隊在打下燕雲十六州,進駐莫州時,沒有和其他軍隊一樣劫掠百姓,更沒有搶奪百姓的房屋,而是隨你一起住在大街上,之後,燕雲十六州歸心,那支軍隊也與你一樣,成為了史書上的一抹白月光。
呂瑛睡著了,秋瑜低頭一笑,抱著小孩回房休息。
這一晚,呂瑛夢中的雨聲淅淅瀝瀝,似孩童唱的歌曲。
綿綿細雨中,將士們在大街上支起帳篷,秦湛瑛披著雨衣走過長街,看到路邊一間店鋪開了門,有孩子從門縫偷偷看他。
家長發現了孩子調皮,連忙將孩子拉開,想將門重新堵上,卻看見了這名美麗到過分的青年將領,雨披之內是閃爍著寒光的銀色甲胄,正麵無表情地打量著他們,店鋪老板腿一軟,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便是他們一家要完了。
秦湛瑛卻隻是看著孩子好奇的雙眼,嘴角勾了勾,對他們點頭,說:“往後安心過日子,不會再有孟人劫掠你們,此後此處隻需交十一稅,一年兩季,若有人擅自加稅的話。”
他微微俯身,對那孩子說:“就到京城來,找朕告禦狀,朕會幫你們教訓那些壞東西。”
年輕的君王走了,每個看見他的軍士都滿眼崇敬,有穿盔甲的將領們在前方等著他。
秦湛瑛在世時,老百姓交了規定的十一稅,視利潤而分階收的商稅,便可安心度日,不用擔心北孟劫掠,不用擔心苛捐雜稅,糧價鹽價一年比一年低,菜人鋪子越來越少,若非秦湛瑛走得早,那玩意差點就要從禹朝的土地上消失。
第二日,呂瑛親自駕九幽,送秋瑜、劉紫妍、陽盛子去東濱,又調了手頭可動的糧食、藥材、鹽,讓他們一起帶走。
天上下著小雨,秋瑜和他在東濱港分開。
“薑平,撐好傘,彆讓瑛瑛著涼,瑛瑛,我走啦,照顧好自己。”
秋瑜揮著手:“走了啊,回去吧,不用擔心我,我胡漢三還會再回來的!”
呂瑛目送他遠去,輕輕說:“胡漢三又是誰啊?”
嵐山是較真的性子,他說:“屬下可派人去查。”
呂瑛:“算了,大抵又和葉姓劍客一樣,是故事裡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