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攪弄(二更合一)(2 / 2)

男女分開,住到不同區域的屋子裡,一屋住四人,裡麵放了木板竹子疊起來的簡易床,床上擱了草編枕頭、草墊,一套在兩廣各處估衣鋪子搜集過來的舊衣,還有薄毯,又有小陶盆和陶碗、筷子,都是齊備的。

說的不誇張些,難民隊伍裡有許多人連衣服都是從死人身上扒下來的,而且這死人衣大概率是他們人生中的第一件衣物,往日他們家隻有一套衣褲,誰出門誰穿,窘迫至極不說,到了冬日更是冷死人。

至於床?哪來的床啊,都是睡稻草!和蟲子老鼠為伴的!

沒想到定安縣一來就有屋子分,有衣物和床,劉紫妍如今已懂了民情,自然知道定安縣是儘力給了最好的安置條件。

她找到呂瑛,發現他正在與錢阿全等人算賬,毫不猶豫就要跪下去。

“紫妍多謝呂公子救這些人,大恩大德無以為報,這條命以後就是您的!”

呂瑛眨巴清亮的眼睛,心想這姑娘倒是豪氣不輸男兒,她沒說以身相許,隻說把命給他,可見她自認有比身子更重要的東西,比如才華和辦事能力。

他抬手,金花過去將劉紫妍扶起。

呂瑛:“坐著吧,定安縣本就缺能乾活的人口,所以我才答應接這些人,若他們隻會吃飯不會乾活,那我是不會收的,陳鈞,你說要借多少?”

定安縣丞陳鈞恭敬道:“定安縣欲以本縣信用,向公子借貸銀錢三千兩購置糧食,一年內必還。”

誠然呂瑛很有錢,私房銀子就有二十多萬,但他不能用私人的錢去幫助官府發展,所以這次定安縣建船型屋、備基礎的衣物家具、雇船、找郎中、買藥材,花的錢已超出官衙儲銀,便必須找呂瑛借錢。

呂瑛:“可以,做契書過來。”

契書是早就備好的,又要在薑平、老管家、薇媽媽、嵐釉這呂家四大管事級彆的人麵前做公證,流程完備。

等在薑平的見證下簽好字,契書一式三份,呂瑛一份,薑平一份,官衙一份。

呂瑛收好契書,難得誇道:“你們現在倒是都有些做官的樣子了。”

呂瑛評價一名官員,不看臉不看對方擺不擺官架子,隻看對方能不能乾活,活做得好不好,錢阿全、陳鈞、楊添勝、王周周這四大馬仔如今都過了他心裡的及格線,他便誇了一句。

卻不知這幾個累死累活都不叫苦的漢子聽到呂瑛難得有好話,都有股老板終於將他們這些馬仔放眼裡的感動,險些熱淚盈眶。

備契書的楊添勝嬉笑:“都是孫少爺教得好。”

錢阿全也笑:“對,沒您的話,下官還渾渾噩噩,哪裡能做這麼多大事。”

一時之間,堂屋內全是誇呂瑛的聲音,薑平也想誇一句呂瑛對百姓好,不愧是神仙,他以後一定忠心耿耿護衛孫少爺,劉紫妍腹中醞釀,也要對恩人再表示幾句。

畢竟呂瑛要是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一群人圍著他誇,肯定是因為他的錢和權!

但呂瑛是個隻有七歲的小孩子,而且他長得實在是太可愛了!白白嫩嫩,五官如同細致描摹的古畫,古典中帶著江南煙雨的秀麗,聲音也軟綿綿的,個子嬌嬌小小,抱起來輕輕的,小胳膊搭在肩上,散發著淡淡的檀香,簡直讓人心都化了。

有時呂瑛嫌棄下雨後路麵泥濘,不願自己走路,大家可是爭著搶著要給孫少爺當坐騎呢!

他們心中狂呼:孫少爺,騎我!我肩膀寬!我走路穩!

然後他們就看到呂瑛一皺眉,警惕道:“你們一起說好話,是不是有什麼事要求我,所以才先拿好話來哄我的?有事直說,彆搞這些。”

眾人:……

明明都是真心在誇老板,卻一不小心就觸發了老板的疑心病,這可咋整。

一口氣多了六千的人力,雖然已經有點趕不上春耕了,但還是緊急補種了許多菜田,還有種桑,再有就是修池塘河渠等水利,總之不會讓人吃白飯。

劉紫妍看了幾天,見定安縣衙有足足的糧食包下這六千口人的飯,也沒有把他們的勞力往死裡用,便徹底安了心。

然後呂瑛便召見了她,詢問秋瑜的狀況。

劉紫妍一怔,便歎道:“秋少爺他說湖湘之地的洪災不簡單,若要破局,讓留在那裡的百姓不至於太苦,田地不被兼並,就得有個人護著羅千戶修堤賑災,最好是能給鹽幫一個厲害,震懾他們。”

呂瑛輕輕道:“所以他還是去蹚渾水了。”

秋瑜真是個大笨蛋。

他揮揮手:“劉小姐去休息吧,待風雨歇了,我便派人送你回湖湘,屆時要請你在路上,替我給兩廣總督帶封信。”

劉紫妍下意識想問什麼信,卻又不好意思多問,她隻是下意識想,聽聞呂家在南海、沿海的權威比藩王更甚,如今呂瑛又有信心與兩廣總督對話,可見呂家勢力之大,那鹽幫在他們麵前,怕是什麼都不算,連曹家在此處都不能與他們相比。

呂瑛當晚便啟程去找呂房,請外祖親筆寫一封書信。

呂房本是在雕一個形似沐躍的小木雕,巨大的細犬兔子趴在旁邊,狗爪子扒拉一隻小球。

見外孫前來,兔子過來搖尾巴嗅聞,呂房淡淡道:“寫什麼信?給誰?”

呂瑛拿出早就備好的稿紙:“用您的字跡抄一遍就行了。”

呂房接過稿紙,看了其中內容,再聯想湖湘之地發生的事,心裡便什麼都明白了,他捏了捏鼻梁。

“幫你是可以,但是海飛奴,外祖有件事,已經想說很久了。”

呂瑛不解,但還是坐好:“您說。”

呂房嚴肅道:“動太多腦子容易不長個,你娘七歲的時候可比你高一個頭。”

呂瑛大怒,果斷指著呂房:“兔子,舔他。”

外祖有潔癖,被狗舔一下要泡一個時辰的澡。

兩廣總督孫堯斯還真見過呂瑛,因為作為皇帝放在兩廣的馬仔,武官一係出身的他雖然沒像劉千山一樣被當地豪族壓製,但朝中有諸多文官都暗地裡有海船在賺海貿的錢,這家違法亂紀的有背景,那家強搶婦女的還是有背景。

孫堯斯光是收兩廣的農稅都收得鼻子快歪了,海上的商稅那更是全靠抱呂家的大腿,才每年能從海商手裡扒拉出固定的數額交給朝廷。

所以呂瑛滿月的時候,孫堯斯還特意送了一箱子金銀美玉,大把銀票,親自上門道賀。

可憐孫總督暈船,坐海船去瓊崖島的路上吐得和傻子似的。

等兩家交情好了以後,孫堯斯也知道了呂瑛是呂家孫輩裡的獨苗,那麼不出意外,以後的南海王便是這孩子了,所以呂瑛每年生日,孫堯斯都會命人送重禮。

便是姓孫的不會一輩子在兩廣做總督,可他家也有跑海的商船,海邊的倭寇又指望呂家去打好為朝廷省一筆軍費,交好一下,不寒磣。

隻是孫堯斯沒想到的是,呂家難得主動和他聯係,竟是和湖湘之地有關。

讓夫人招待那黑瘦得不像官家小姐的劉紫妍,孫堯斯展開呂家信件,就被信裡的內容震了一下。

信的文采不錯,起碼是舉人潤筆過的,若論靈氣則不遜往年的狀元郎們,搭配呂房那手劍意淩厲的好字,孫堯斯恨不得將這封信裱起來給兒子一天抄三遍。

隻見這信開篇直抒湖湘水災的內情,又言明聖上已知此事,作為皇上的下屬,我們應有為老板分憂的主人公意識,因此出於同僚之情,呂家特來提醒孫總督,打擊鹽幫背後的曹家對我們有好處。

再有,因為曹家妄圖擴張勢力,勾結的幾個武林門派,有幾個會偽裝成倭寇來礙我們呂家的事,你孫總督家前陣子不是有艘船被倭寇劫走了麼?根據我方調查,那夥人和曹家有千絲萬縷的聯係。

正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曹家在湖湘搞事,在兩廣搞事,在南海搞事,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不如我們借此給他們一點厲害瞧瞧,也不算無緣無故的出手。

至於事成之後麼,那曹家原本想要兼並的土地……我們家也不全要,把幾座荒山給我們種果子,當做在內陸的地盤就好,其餘的孫總督可自便。

一封信聲情並茂,孫堯斯怎麼看,怎麼分析,都覺得呂房這封信寫得對哇,占曹家便宜的機會就在眼前,錯過實在可惜!

好吧,那他就幫劉千山一把,先給皇上遞個折子,再派兵給羅大虎。

兩省的兵力一起出動,就不信那鹽幫能繼續張揚,而曹家肯定也會有所收斂,他就可以撈好處兼並那裡的土地啦!

呂瑛憑一封信攪弄風雲,順手又把秋瑜和他說過的有好礦的地兒給圈到自家。

連礦工都好找,被淹的四縣裡有的是人要找活乾養活自己,荒山附近也真的可以種果樹、開農田。

小人家想到一半,開始打瞌睡,便趕緊躺下睡覺。

待到第二日,定安縣購置的豬牛羊雞鴨的崽子也到了,還有一批兔子,這些東西養肥了能吃肉,下水能鹵,油脂能做皂,皮革、羽毛也都有用,兔子則是秋瑜推薦的、幫助小農致富的小牲畜,也可以讓人試養一批。

錢阿全等人早就根據搜集到的戶籍信息,上各家各戶詢問有誰願意養牲畜的,官府會發牲畜的幼崽,每年再統一收購,隻是有意的人家也許登記,且做好一定用心養的保證。

這些年輕官員做事自然不是完全周全,好在精力都足,又肯努力去乾,雖是第一次處理這些勸農養殖的事,但也算辦得妥當。

呂瑛前陣子淋了雨,忙完以後就發了低燒,在家閒閒養病,本以為此事可以丟給馬仔們自己辦好,誰知馬仔還是找上了門,說了一件為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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