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聽聞劉紫妍在民間門調查時連鞋子都走爛了十多雙,腳底攢了厚厚的繭,兩廣南洋有修腳匠,她來島時去修腳,那腳把做活的女匠都嚇了一跳,以為麵前的是個經年如牛馬一樣苦乾的老農。
這女子也是夠能吃苦的,但她的心態也很好理解——她的老大是用人唯賢的呂瑛,她乾得好了,以後是真能進澤國內閣做首輔的,現在好好乾活,多做點有意義的事,以後婚姻自主權在手,有錢有權,許多瞧不上女人的男官都得在她麵前恭恭敬敬甚至是跪著。
不許女兒入宗祠的劉家族老們心裡就對劉紫妍很是不滿,麵上不好得捧著她討好她?日後劉紫妍封侯拜相的同時還能青史留名,在這個世道裡,她算是走了最舒爽的一條路了。
梅沙也算入了仕途,自然有更進一步的想法,當即趁著機會難得向呂瑛問起劉紫妍如何管理湖湘,麵上是帶著“我敬仰劉大人所以要向她學習”,心裡卻有股不服輸的勁。
呂瑛哪裡看不出他的心思?隻是樂得屬下願意上進,也教得用心。
兩人說話間門入了城,就看到一支車隊出城。
是曹家,車隊裡還有梁王的儀仗。
呂瑛避入街邊小巷,梅沙跟在他身後,發覺少年用一種非常冷淡的目光望著車隊駛出城門。
“看方向是去找於家了,沒想到這麼快就能查出來。”呂瑛喃喃,看來梁王也不完全是廢物。
梅沙:“小殿下?”
呂瑛回過神:“先去寄存馬車,晚上照常行動,嘖。”
曹家去找於家必然是討不了好的,於家麵上會應付他們,卻絕不會承認他們暗害梁王府小世子,而且呂瑛在七夕節殺了於家不少人,他們怕是要把這筆債記在梁王和曹家頭上。
可若是今晚於家再失去一個人販子村的話,他們必然會知道有另一股勢力對付於家,便無暇應付梁王,說不定就會在梁王和曹家手裡吃虧。
呂瑛想,這兩方鬥起來還是狗咬狗。
深夜,趙家村充斥著濃鬱的血腥味。
呂瑛問完想要的情報,收起柳葉鏢,踩斷了村長的脖子,用手帕擦手。
梅沙穿著夜行衣站在身側:“主子,油都淋好了,那些被賣的貨都拿了我們給的銀錢逃了,秋氏商坊的夥計和本地雨神信徒會幫他們離開這裡去兩廣。”
“那就點火吧。”
村子裡該殺的人都殺了,如今天熱,一堆屍體腐爛發臭恐會引發瘟疫,不如燒了乾淨,正好這村子地理位置好,周邊都有溪流,也不怕火勢漫延到彆處去。
少年走到村口,背後已燃起熊熊大火,火光映得天空的暗色雲彩都隱隱發紅。
呂瑛回頭,看罪惡的村落消失在烈火中,突然起了興致:“小梅,我們這算是步入江湖了嗎?”
梅沙低頭輕笑:“我們早就身處江湖之中。”
“那江湖也沒什麼意思。”呂瑛一揚袖,瀟灑離開,根據才得到的情報,吐蕃正在內亂,有僧人、吐蕃貴族分為四方勢力鬥爭中,為了獲得最終的勝利,他們的確是在購置人祭來敬獻上天。
恰好照雪骨的位置就在吐蕃高原,呂瑛要往那走一趟。
當夜,呂瑛上了一艘前去巴蜀的船,船隻行駛在長河之上,窗外便是許多燈光耀耀的花船,有香紗曼語將那構築成人間門天堂,當然,隻是男人的天堂。
梁王也帶著兒女出來夜遊河水,賞人間門繁華,彌補兒女在七巧節受到的驚嚇。
秦月湖好奇心重,便沒有像姐姐弟弟一樣圍著父王轉悠,而是跑到船頭吹風,恰好看到一條貨船船頭有一穿湖光紗的身影。
小郡主捂住嘴,睜大眼睛,那人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回頭摘下麵紗,對她笑了笑。
兩艘船再次在船上交錯而過。
秦月湖癡癡望著那艘遠去的船,心想,世上竟有這麼好看的人。
而梅沙也看到了梁王府的小郡主,他笑著說:“那梁王府的子女也不像主子說的都很醜啊,屬下瞧著都是樣貌出色的,比巴蜀郡王的大世子還強些。”
呂瑛:“做我的弟弟妹妹就嫌醜了,本來我就不想認他們,看到他們的臉就更不想認了,可到了明年,我再不樂意認,全天下也會知道這三個和我有親。”
梅沙:……那可不,誰能和您比啊,您這臉要是打一萬分,您的弟弟妹妹頂多一千。
“說起來,巴蜀還有屬下一位故人哩。”梅沙嘿嘿一笑。
呂瑛:“誰啊?”
梅沙高高興興:“就是巴蜀郡王府的大世子啊,秦湛聲,以前調戲婦女被拉到修路隊修路的,我入隊的時候他才刑滿釋放,他還教過我和水泥呢。”
呂瑛:“哦,你是說戰聲啊,我記得他明明是個廢物啊,進了修路隊什麼都不會做,被趕去喂豬,結果喂死了兩頭豬,又被趕去割稻子,這麼個人居然還會和水泥了?那巴蜀郡王真得好好謝我教他兒子做人。”
原本以呂瑛的性子,他是不會關注修路隊裡的人過得如何的,那戰聲之所以能把名字傳入呂瑛的耳中,主要還是此人廢到出名,如今瓊崖島的官吏們帶學徒時就常常罵“你怎麼蠢笨得和修路隊的戰聲一樣”。
梅沙:您把巴蜀郡王的大兒子扣島上做了幾年苦工,巴蜀郡王再是頹廢到成日酗酒、不管大兒子闖蕩江湖,對您也不可能沒怨氣。
隻是巴蜀郡王招惹不起呂家,給朝廷遞折子求當今撈人,當今也不肯出手相幫,巴蜀郡王這才生生忍了而已。
他們乘坐的船是呂瑛駕駛,很快便被浪推著超過前方所有船隻,快速朝巴蜀行去。
華美的大船中,梁王帶兒女扔線穿針,玩了一陣,他朝甲板呼喚:“月湖,為何不來玩?都在外頭待了半個時辰了,小心夜風吹多了著涼。”
秦月湖小臉紅紅地回來:“父王,我方才見著一個好美的姐姐,比父王還美,她還對我笑了呢。”
梁王不喜他人說自己美,聞言,豔麗的麵上有輕微愁緒:“月湖,不要說父王長得如何,也不要管其他船上的人,她們大多……不正經。”
現在是晚上,正經的女兒家哪裡會在船頭對誰笑?這河上若有愛笑的美人,也是花船上的女子。
秦月湖不高興:“她才不是不正經的人,她穿了梁州府唯一的一匹湖光紗做的衣裳,是那日送弟弟回家的人,對吧?”
秦湛琪接收到姐姐的目光,像是想起了什麼,也開心道:“如果是穿著湖光紗、腰係青色綢帶、長得和祖母畫像很像的人,那就是我的恩人啦,但他不是女子,送我回來時說過,他是哥哥。”
梁王聽到兒子說那人與母親畫像相似時,已覺得哪裡不對,等聽到哥哥這個詞,他心口一跳,忙問:“可知道他多大?”
秦湛琪回想一番:“唔,看起來比大姐姐還要大兩三歲哩。”
秦月庭今年十一歲。
梁王連忙起身奔到甲板,目之所及卻隻有花船。
許許多多的花船載著嬉笑的女|支|女,薄情的嫖|客,在河流之中流淌著夜晚的罪惡。
梁王單手撐住船沿,麵帶哀戚。
發妻離去時,身上是有身孕的,算算日子,那孩子也該有十三歲了,發妻是江湖人,那他們的孩子也該是會武的。
小萱,是你帶著孩子來看我了嗎?
遙遠的閔福道,呂曉璿打了個噴嚏,麵色為難地推拒著麵前一位美人的好意。
“艾夫人,呂玄隻是查案,順道幫朱家找回了這批貨,您大可不必如此……”
被稱為艾夫人的閔福道第一藥材商、寡婦艾雪兒香肩半露,咬著下唇,她身段豐腴綽約,皮膚保養得白皙細嫩,神情似嫵媚似哀怨。
“呂大人,佳人在前,您真對雪兒半點反應都沒有嗎?”
呂曉璿:鄙人沒有那個功能啊!
她抹了把汗,脫掉外套罩到艾雪兒身上:“艾夫人要謝我的話,來日和瓊崖島呂家做藥材生意時打個折扣就好了,還有,日後不要再借著什麼給我案件線索的名頭叫我晚上來了,這對夫人清譽有損。”
說到錢,艾雪兒立時變了臉色:“你做什麼美夢呢!老娘就是不想給你錢,又圖你的身子才邀你到府上的!”
作為一個生意人,艾雪兒也是有原則的!
呂曉璿差點被艾雪兒的實話嚇得跳窗跑路,她硬著頭皮比了個數:“呂家需要的藥材有這麼多。”
艾雪兒又變臉,喜笑顏開道:“不就是打折麼,沒問題,給你們打九折,保證給的都是上好的藥材。”
然後她又把衣服脫了。
都說呂玄是江湖第一美男子,如今一看果然盤靚條順,腰細腿長,聽說他神力驚人,搭著這身段,必然是持久又有勁的!
艾雪兒喪夫六年,雖日子也不是過得完全旱了,但看到呂玄這樣的極品,不吃上一口,那心就和貓撓的一般。
呂曉璿瞳孔狂震,隻覺得早些年藍阿蘿帶來的頭疼再次攻擊了她。
即使艾雪兒遠不如藍阿蘿豪邁,和泡在水潭裡,身上隻裹著花葉然後冒出來嚇人一跳比起來,艾雪兒身上好歹還有衣物,但呂警官還是想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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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啊!爸爸媽媽瑛瑛救我!
最後呂曉璿不得不用被子將艾雪兒裹成一個卷,跳窗跑路了。
負責接應的謝二頓是聾啞人,看到呂曉璿過來,他隻是平靜地想,這是今年第六個了。
平均一月一個,男女比例平衡,風格各異,這還不包括小殿下送過來的,皇太孫殿下真是桃花旺盛,心如鐵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