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這一屆武林新秀中唯一一個挑戰老一輩高手還贏了的存在, 秋瑜此次必然是要名聲大振了。
且他不僅接走了武當派掌門,武當內部也因為他遞過去的一本賬本而掀起波瀾,本來武當已定了明玄做下一代掌門, 經此一事, 下一任掌門卻要另外選了。
秋瑜作為石掌門的親傳弟子,本也是有競爭掌門的機會,小夥子卻帶著一身血和灑脫的笑直言:“武當派掌門需舍了塵緣出家, 我一不舍老爹,一不舍官位,三不舍錢財, 還是樂於在塵世奉養長輩, 做一個富貴人。”
這都不是以後秋瑜準不準備在這個時代娶老婆的問題,而是他都乾到戶部侍郎的位置了, 讓他辭官舍塵緣去做道士現不現實的問題。
他扶著石掌門離開武當,才走出武當眾人視線, 呂瑛就說:“小梅, 去扶一下富貴人的師傅,富貴人傷得太重了,快倒了。”
梅沙連忙過去接手石掌門,而秋瑜一把捂住滲出血跡的右腹, 齜牙咧嘴:“若我今天要割闌尾,都省得開刀了。”
呂瑛上前攙扶住他,將人架上馬車:“你先好好療傷吧,蒜素、酒精和針線呢?我給你處理一番傷口吧。”
秋瑜想起在這個沒有麻醉的時代卻要接受縫合,內心頓時湧起憂傷,他指了指醫療箱的位置,仰頭單手捂臉, 長長一歎。
“唉——嗷!好痛!”
呂瑛用酒精擦了手,給秋瑜縫針,手藝居然比以前好了不少,看來是出門這陣子拿不少人練過手,才有了這麼大的進步。
思及秋瑜在巴蜀救災時,呂瑛也在吐蕃高原上救了不少人,也難怪小朋友一手針線活突飛猛進。
不對,呂瑛已經是大朋友了,身高一米六三的十三歲少年,放在這個時代,已經可以當成人看了。
秋瑜靠在馬車上,微微低頭,便看到呂瑛的發旋,還有他專注的雪白側臉,漸漸的失去意識。
武林大會還餘兩日,秋瑜卻隻能在養傷中度過,因著失血過多,秋瑜難得感受到虛弱,走路也沒力氣。
他醒來的時候,呂瑛靠坐在床榻旁看書,滿麵清冷,卻遵循著秋瑜寫的傷患護理手冊,將他打理得挺好。
鑒於這是呂瑛最後一段自由時光,他本該再想法子逃一逃母親的抓捕,多賺點遊玩的日子,可從桉叔那裡接過的來自呂房的一封信卻讓他打消了這個念頭。
【兔子病危,速回。】
兔子便是呂瑛從小養到大的細犬的名字,如今也是八歲的老狗了,貓狗不如人類壽命悠長,隻需短短十餘年,與人的緣分便會斷個乾淨。
呂瑛當即也不再多留,待武林大會結束,便找到在武林大會擂台上堅守到最後,已被百曉生列入南禹江湖高手榜前三的呂曉璿。
聽到兒子的話,呂曉璿麵露驚訝:“這就要回去了?不多玩一陣子?”
呂瑛淡淡道:“已經玩夠了。”
呂曉璿注視著他,認真問道:“真的夠了?”
呂瑛肯定道:“夠了。”
既然他如此說,呂曉璿也不多勸,隻溫和說道:“那你等我一等,我們一起回去,在外這麼多年,我也差不多夠了。”
呂曉璿這麼說,言下之意竟是準備結束在南禹的神探生涯,要回澤國履行自己皇太孫義務的意思!
呂瑛睜大眼睛,卻見母親揉了揉自己的額頭,像安撫吃驚的貓貓。
“終有一日,我們各自持有的領土會連起來,瑛瑛,你答應你大伯那邊,改姓為秦,是為了兩地相融的那一刻不起兵戈,少流鮮血,是你的慈悲,我相信你能經營好這裡,選擇回家接手澤國,守衛我們的海洋,是我的職責,我們各有使命。”
南禹是陸權國家,澤國則是典型的海權國家,而她的瑛瑛終有一日會成為一位同時擁有陸地、海洋霸權的霸主,是這顆星球當下時代的頭一份。
呂曉璿看著這個不知未來的孩子,已滿心期待。
比起來時,回家的時候,呂瑛身邊有了黑衣軍士們的護送,他們大多是呂曉璿帶著在邊境打仗的精兵,被傳授了適宜戰場的武學,訓練有素,適應各種作戰環境。
呂曉璿為他們取名為“追嵬”,意味追思上一個漢人王朝誕生的那支背嵬軍。
為首的小校叫程開路,護送呂瑛時便為他說明了這支隊伍的組隊曆史、日常訓練以及如何操使戰陣。
呂瑛看得明白,這是母親要將這支追嵬軍留給自己,日後他要在南禹做太子,手頭沒人是不成的,而瓊國公在南禹那橫貫軍隊到刑部的勢力,便是呂瑛的勢力。
秋瑜則趴馬車窗口,十分興奮地看著那邊。
是追嵬軍誒!傳說中野史裡記載的由呂太後訓練的部隊,隻效忠於秦湛瑛一人,是他練兵擴軍時的核心骨架,秋瑜一度還以為他們隻是傳說!
秦湛瑛帶的隊伍也是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擄掠的,聽說不光是糧餉給得足,也因為思想工作做得好,由呂阿姨親自組隊教導,這些軍士的思想怕不是比呂家軍許多人還過硬。
那程開路也不是普通人,在對北孟的統一戰爭中,他戰功赫赫,戰後封了侯爵,可惜在禹懷宗即呂瑛的三弟登基後,這位倒黴的老哥便因貪汙之罪全家抄斬,程家下場比那販賣人口的巴蜀於家還慘……呂曉璿判案相當謹慎,真沒罪的人便是要按《禹律》連坐,也是不會讓人去死的。
程開路是呂太後留給兒子的托孤之臣,是她給血脈的一杆槍,一麵盾,他是禹武宗軍事政治生涯中最重要的忠骨,最終也隨君王的大部分成就與臣子一樣,成為了“需要野史去補完”的存在。
如今一看,程開路是個很高很壯,神情很靜的人,五官可用清秀形容,卻練出了武將特有的雄健身形,而且看得出體脂率並不低,是那種典型的古代將領。
至於呂瑛,他“識貨”的特征可是史書上有明確記載的,和程開路聊上以後,他便眼前一亮,發覺這是個肚子裡有貨的人。
他以半考校半請教的態度和程開路說了一陣話,主要詢問了程開路在邊疆如何打仗,以及後勤方麵還有什麼需要的,還有戰後的戰友們及其家屬要如何安置撫恤等很實在的問題。
兩個都精通實務、頗有頭腦的人,聊了一陣,呂瑛對程開路說:“你不錯。”
程開路低下頭,恭敬道:“殿下也很不錯。”
呂瑛溫和道:“就這樣吧,你騎你的馬,做你的事,我記住你了,程將軍。”
秋瑜發現一件挺有趣的事,其實呂瑛因著天生嗓音影響,以及己身教養的緣故,說話的調子有股令人骨頭發酥的動聽,乍一聽簡直是溫柔到極點,長得也是柔潤若一尊玉菩薩,卻沒人敢小瞧他。
小人家身上有股奇妙的威嚴。
呂瑛以一種雪臨、雪樟都覺得恐怖的順從態度,被黑衣軍士們一路護送著從湖湘道到粵東道,直到海邊,沒有逃跑,甚至半路上就開始處理事務。
瓊崖島發展出了相對當前時代相當發達的情報體係,送信也快,有些緊急的公文,呂瑛就和呂曉璿商量著批了。
他做事有股繼承自母親的謹慎,思慮十分縝密,又不失果決公正,不光處理政務如此,一路上順帶看著呂家的商務產業,麵對作為主要報告人的秋瑜,雖然兩人是朋友,但呂瑛也將公私分得很清楚,定要將事務問得清楚,查得明白。
秋瑜十分配合,便是有傷在身,也絕不耽誤公務,有時甚至會與呂瑛就一些問題爭執,也看得雪樟十分驚歎。
這秋瑜看起來是個好好脾氣的小魚仔,沒想到骨子裡的風骨比她見過的許多文臣還硬。
最有意思的是,實際上脾氣還挺爆的呂瑛並不介意下屬和他爭論,還很能聽得進去下屬們的話,是那種能聽人話做人事的領導,素質優秀到令人感動。
雪臨也不禁說道:“呂曉璿的資質也好,連續出了幾代人才,真是瓊崖島不發達誰發達。”
此次呂瑛出門,在澤國那邊是不怕積累什麼事務的,可後來巴蜀、吐蕃都遭了災,瓊崖島很是支援了一批物資來,又有呂家軍入駐巴蜀道的事。
這事算起來可複雜得很,又要接手新地盤,又要治理,其中巴蜀道旁邊的梁州還是呂瑛生父的地盤,要接那裡,還得和梁王如今的妻族曹家對上。
呂瑛問呂曉璿:“那邊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