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激烈的情緒掩蓋真正的矛盾,實乃官吏們忽悠百姓的不二法寶。
但這東西公布出去就是要挖大家的根啊!
這就和秦湛瑛收拾貪腐時可以罵貪官,但不能把整個官吏階級都罵了一樣,因為秦湛瑛是和他們一樣淩駕於百姓之上的,有些話說了就是明著背叛了,這事隻要乾一次,以後秦湛瑛做什麼都容易被背刺,甚至連女官集團都不會再值得信任,因為她們也是官吏。
要知道這些年秦湛瑛掃盲開民智,就已經是在挖很多人的根了,要是動作再大點,天下必然是四處造反的人,百姓們民智沒開完,秦湛瑛就被要殺他的人淹死了。
之所以沒人為了開民智的事徹底和太子翻臉,主要是太子天然就是他所處的集體裡最高貴的那個,手頭又有武力,沒人意識到太子掃盲是在挖自己所處群體的根,隻覺得太子是想扶一批新官僚和老王公貴族、老地方豪族搶奪利益罷了。
既然是自己人打自己人,成王敗寇認也就認了,大不了送家裡的子弟去投靠太子,損失一些人命就朝太子跪下,到了新朝繼續讓子孫榮華富貴也就罷了,畢竟曆朝曆代都有類似的戲在演,今朝接著演也不過是曆史重演。
孔家還以為他們繼續對著秦湛瑛跪下就可以繼續做聖人公呢,但太子硬是拿自己做餌也要釣魚把山魯道的地方士紳犁一遍,明著看太子是為了收稅才這麼乾的,實際上呢?秦湛瑛隻是想給山魯道的地方士紳鄉賢一下狠的。
不過為了掩飾自己的真實目的,秦湛瑛嘴上還是拿激烈的民族情緒為引子,拿“多朝家奴”諷刺孔家,然後讓大家以為太子是人年輕、心裡有正氣,看不慣孔家那股子歪風邪氣,所以才在改稅的同時順手折掉孔家。
實際上這也是“用情緒掩蓋真實矛盾”大法的運用,大家都沒意識到,孔家的威嚴被折掉以後,秦湛瑛才能名正言順的在山魯道開民智、搞掃盲。
甚至就連太子吸納山魯道本地的軍士,讓他們在軍營裡過好日子,收攏這批軍士的心,給他們掃盲開智,也是為了以後讓這批人在山魯道擴散“智”而已。
沒人意識到開民智這事是不可逆的,這個做法會將曆史朝著秦湛瑛也難以推演的全新的方向推去,但秦湛瑛倒是意識到他推動的教育變革對曆史的影響恐怕比他改田畝稅還大
秦湛瑛意識到自己做了件背叛自己屁股的事,可他……回不了頭。
因為在做太子秦湛瑛前,他先是呂曉璿的兒子呂瑛,他年幼時就知道當他做出對老百姓好的決策時,母親和秋瑜是開心的,如果沒有他這些作為,母親和秋瑜在這個時代大概會很難熬。
出於對他們的愛意,秦湛瑛從未忠於自己所處的利益群體,這也是他成長至今背負的最大的秘密。
但遺憾的是,今日這番思慮秦湛瑛甚至不能寫信給母親傾訴,因為送信的百聞坊實則也是官僚體係的一部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秦湛瑛對他們也留了防備之心。
有些事能做,但絕不能說啊。
小太子歎了口氣,將自己書寫出來的東西細細記在心裡,放火盆裡燒掉,攤開一張白紙重新寫。
他恨恨地想,割,萬事萬物都能割,先把北邊割開方便禹國消化好了。
考察做得多了,秦湛瑛不但知曉了民間許多事,對他自己所處的群體也了解頗深,他知道這個群體的特征就是——利字當頭時會缺乏遠視。
也就是說,隻要能把北邊打下來,巨大的好處就能讓很多人無視掉太子把民與王公貴族割開的做法有多麼不對勁。
畢竟,今日秦湛瑛可以把北孟的王公貴族和牧民割開,是不是以後再有人把禹國的官僚、地方大族和百姓割開,也成了理所當然的事了呢?
但還是那句話,秦湛瑛也不是真神仙,他能做的就是在自己能管事的時候,儘可能為母親和秋瑜提供一個不用把良心放苦水裡泡的生活,反正世事變幻一直是以百年為單位的,就算有朝一日王公貴族無了,那也不是秦湛瑛活著的時候該操心的事。
麻煩留給後人,他隻管好自己這一朝。
等菜市口的頭砍完,秦湛瑛也將他即將頒布的新政令寫好了。
太子爺在文章裡用一種十分仁厚寬容慈愛的語調表示,對於此次暗殺自己的事件,他隻怪首惡,也就是握刀的人,可他不怪刀,那些混血什麼的,就丟軍營裡好好教教,以後打北孟時若是立下軍功,這次的罪就能抵消了。
“都是孤的子民,要孤責怪自己的孩子,孤不忍心啊!”
有些不了解秦湛瑛的人,看了他頒布的政令,還真以為這位是個慈悲為懷的良善人,頓時被太子殿下的心懷給感動得流下淚來,說,這位當真仁義,以後說不得是個仁宗呢!
秦湛瑛頂著了解他的人看鬼一樣的表情,用自己天生的菩薩麵擠出佛光普照的表情,把那番“十五歲的我像親爹一樣將叛逆的山魯道兒女們原諒”的話說完,把政令發了下去。
隻要他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彆人。
等混血們進了軍營,穿上棉衣吃上飽飯,不信他們不歸心,等會兒,這樣一來,掃盲教科書裡又要加幾篇能促進融合的文章了。
這文章彆人未必寫得好,秦湛瑛揉揉自己的臉蛋子,攤開紙,繼續搖動自己的筆杆子。
已經抵達老陝道的秋瑜看到這篇政令時,也沒想彆的,就是感歎:“這下後世必背課文又多了一篇,瑛瑛這好文章怎麼一篇接一篇的出呐,看來隻要親媽還在,心情好了,寫文章的靈感都多些。”
想到這,秋瑜還有些慚愧,作為穿越者,他不是那種能隨隨便便掀起風暴的蝴蝶,隻是在醫術和飲食方麵做了點微不足道的貢獻,就讓瑛瑛為後世添了那麼多課文,可見曆史上那些混出名頭的人物,搞事能力比平平無奇穿越者強多了。
秋瑜還有點幸災樂禍,畢竟他人都穿越了,以後要背課文的也不是他。
總之,在各方平靜中透著洶湧的時光中,承安十六年在“今年年景真不錯”的美好氛圍中到來了。
開年發生了一件小事,孔家家主被一個庶弟告到了官府,說他私通父親的小妾,之後孔家家主被族老們趕下去,庶弟被扶上來,又主動說要來年參加禹國的鄉試,於是天下儒生都明白了,孔家跪了,他們又跪了,因為這不是他們第一次跪,所以隻是小事而已,不足掛齒。
第二件小事,北孟發現禹國貌似有點強過頭了,於是他們說要派使者訪問禹國,使者團裡有個公主。
對,這是想要來聯姻的。
出於某種考量,北孟還向澤國也派了個使團,使團裡有北孟皇族裡最年輕英俊的皇子,考慮到早年秦湛瑛給他的母皇搜羅美男時特彆注重貞潔,所以據說這個小皇子是個胸大腰細頭發濃密的處男,這就是第三件小事了。
開年第一件大事——秦湛瑛身高突破一米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