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驚豔的口感,海棠熏在湯汁入口的第一瞬間就被征服。眼睛微微睜大,略帶陰沉的臉上露出驚訝的神情。這個頭上綁著綠色頭巾的家夥,實際上非常喜歡吃諸如蕎麥涼麵,金槍魚麵,海藻冷麵之類的麵食。
如海藻般迤邐散開的蓴菜,給湯汁帶來清雅的粘稠感。選用的上好的蝦肉,咬住時候汁水撲哧一下就冒了出來。肉質Q彈,紋理細膩,肌肉纖維被撕開的感覺,仿佛一股清泉注入心間。
湯和麵相得益彰,湯底用了木魚花去熬,下大根帶來的清甜在口腔中縈繞,久久不曾散去。他對比自己以前吃過的麵條,要更軟,更柔弱,但是並不黏牙,伴隨著湯汁,吸吸溜溜地就全進了肚中。
“豆腐也超讚的!清爽軟糯,吸進了湯汁的氣味,白白嫩嫩,一點豆腥味也沒有!和之前上的[海棠豆腐]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意境——”留著板寸頭的河村隆感受著豆腐的嫩滑,心情激動。
河村隆家裡的店雖是主賣壽司料理,但是豆腐也有售賣,關注的焦點自然而然地轉移到這上麵來。
先前的[海棠豆腐],以小菜的形式端上,放在南瓜花般黃豔的碟子裡,清清白白的一塊,下麵墊著抹茶色的昆布香菇高湯。整道菜沒什麼繁複的技巧,豆腐上點綴了可食用的爽脆根莖,海棠花以天婦羅的形式插在翠色中間。
師傅的手法很高超,炸得極薄,沒有全裹,還看得見海棠的緋色。碟子邊上放著一小節剛剪下的新鮮海棠,花開嬌豔,枝乾深紅,在光下有種玉石般的質感。
讓人不經想起百年前的典故,春日花開,折一枝最好的,清水通透,盤子和花形成鮮明對比,遠處香爐升氣淡淡的煙氣,這就是[禪]。
而[冰盅魚素麵]裡豆腐,浸在深褐色的湯裡,湯頭上插著一片海帶,一朵俏麗的紫嬌花。豆腐本身濃濃的清香被勾了出來,紫嬌花帶一股天然的大蒜味,清淡與濃重結合,仿佛黑白水墨中的動與靜。
點筆斜橫,風瀟瀟而過,樹葉嘩啦作響,毛筆滴下濃汁,這又是另一種[禪]。
他老爸很喜歡豆腐,認為這種種清白的食物接近於[禪]。“這是西方人很難領會的。”那個頭上綁了頭巾,做了幾十年日本料理的男人如是說道。
“在大雪紛飛的日子,爐子裡燒起炭火,鍋裡咕嚕咕嚕滾著泉水,下豆腐和海帶去煮,熟了就撈起來蘸豉油吃,熱氣一下子進肚,再倒一杯清酒,人已經進入禪的意境,再刺骨的寒風都不怕。”
既然是牡丹園,當然少不了牡丹花。用新鮮的牡丹,裹了麵衣下鍋油炸,天婦羅炸法多樣,有掛一麵,有掛兩麵,出來之上了一麵薄如蟬翼的麵衣,[玉京春]這裡用的[趙粉],這是一種白色透緋的牡丹,尖部的潔白到與蕊芯接觸的輕紅,好似美人肌膚素白,唯有眼角抹上緋色。
大師傅對油溫把控得精確,炸完之後,花色不變,隻是底部多了層薄薄的金黃,好像白瓷底部鍍上一層金子。上粉下金,層層疊疊,牡丹的華貴又在餐桌上被還原,不過是以可以食用的料理形式。
“非常抱歉,今天早上的雨實在太大,沒有辦法上原定的牡丹,各位願意變換一下菜單,把搭配交給師傅來選擇嗎?”打著小領結的侍者上來,非常抱歉地跟他們鞠躬。
今天早上的雨實在大,[趙粉]是沒辦法吃了的,那種白瓣的牡丹被淋的澆透,濕得像浸滿了水的紙巾,侍者上來,問能不能用其他的牡丹代替。
“可以吧。”“沒有關係啦。”“交給師傅去發揮。”大家對此並沒有什麼意見。
“我們這是算吃到隱藏菜單了嗎?”在喝竹筍青豆湯的幸平創真還有心情調笑。“說不定會比原定菜單更好呢。”霧野勝子叉起一塊三文魚,輕鬆道。
所謂隱藏菜單,是指不在原本菜單上的料理,可能是還未推出的新菜式,也有可能是珍貴,不輕易給客人食用的料理。這次的情況顯然不在兩者之中,應該算作突發情況下的修補料理。
“[春天食盒]——敬請慢用!”
在大家的期待之中,修補料理被侍者端上。天婦羅用了木盒來裝,很簡單的樣式,古樸中透著清新。
炸蝦,炸筍,炸山藥,炸南瓜花……各種炸物隨意擺放著,拚湊出春天的模樣。最引人注目的還是碗中碩大的牡丹花,用[冠世墨玉]來炸,肅穆的黑配上油炸的金,一股霸氣昂然的視覺效應,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