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水聽了抿起唇忍俊不禁,她是完全信了自家阿娘沒什麼彎彎曲曲的意思,但沈衛民聽了臉色卻變了變。
沈衛民本來打算同這個“中下貧農”長篇大論,勸她識趣,這會兒走到了門邊,沈衛民哼哼地咽下了,凝成了濃縮的精華:
“你用了什麼手段算計了他,你我心知肚明。不要太容易得意,這些以後統統都要還回來的。”
葉青水聽完,愣住了,站在門口目送著沈衛民離開,直到他的身影完完全全消失了也沒舍得回屋。
很多年後,這些可不就是統統又還回去了嗎?
……
葉青水打了水回屋,用柳條沾鹽巴涮了涮牙,山溝溝裡的農民有很多一輩子都沒有見過世麵,這幾年工業化的商品才漸漸傳了過來。葉青水以前曾經被謝庭玉耐心地糾正過壞習慣,她學會用牙膏牙刷刷牙、學會早晚洗臉用百雀羚,學會了很多很多……
她走進自己的屋裡,用火柴“嚓”地點燃了油燈,燈芯不夠長,她用牙簽跳了跳燈芯。
簡陋的屋子才亮堂了起來,其實用簡陋來形容它未免對它太過苛刻。葉青水的小叔每個月都會彙三十塊回來,葉家住得起瓦屋。最好的一間房小叔早就讓給她了,現在用來擺謝庭玉那些物件兒綽綽有餘。
她用毛巾擦了擦頭發,目光一一地掃過這個夢裡見過無數次的屋子。凝視著謝庭玉掛在牆上的時鐘、牆根邊安置著落了灰的薩克斯,還有他必定堆滿手稿的櫃子。
葉青水拇指觸碰了一下它,耳邊便傳來了謝庭玉的聲音。
他說:“我們說說話?”
葉青水點了點頭,謝庭玉關上了門,頭探出窗子看了看雙手把窗子也封住了。背對著葉青水的那個勁瘦的身影,肩胛骨微微突出,迎著夕陽最後一份餘暉,仿佛振翅的蝴蝶。
實在是他洗完澡之後穿的白襯衫太過乾淨了。
謝庭玉說:“我救了你,不是圖你嫁給我,你是知道的吧?”
“我願意和你結婚,也不是因為怕了流言蜚語,怕被安了流氓罪。”
他濃密的眉毛如鋒利的劍,輕揚起猶如開鞘,“所以我體諒你,幫了你,你也不要再做讓我困擾的事情。”
他說完後,從抽屜裡掏出了一隻口琴遞給了葉青水。
“下次不要賭氣跳河了,一條命比起這件死物,珍貴得很多。”
蘇聯產的口琴外殼兒是鋼質的,簧片兒金黃,交映著反射著銀燦燦的光芒,襯得男人那寬大的掌心愈發紅潤。
葉青水接住他掌心落下的口琴,沉甸甸地重。她恍惚了一下,這是上輩子沒有發生的事情。
“為什麼要給我呢?”
她問完這句話,就後悔了。所有的陰謀和設計,全因這隻口琴而起。謝庭玉有一隻心愛的口琴,他用它吹出了美妙的歌聲,知青們勞作完後,沒有娛樂活動,很多時候都是聽謝庭玉的音樂解悶的。隻不過這隻口琴被她沾了一口,當時謝庭玉厭惡地隨手扔掉了,她一氣之下跳了河去揀它。
把它撈入懷中之後,葉青水才默默想:如果她因此溺水,謝庭玉會不會後悔地來救她呢?
葉青水盯著手裡的口琴,眼底泛起了疑惑。為什麼上輩子他沒有給,現在卻給了呢?這個答案謝庭玉恐怕永遠也回答不上來。
謝庭玉愣了一下,好像不敢相信葉青水會問這個問題。
他有點無奈又頭痛地說:“如果早點給你就好了吧!”
葉青水點了點頭,她說:“你放心,我以後不會為難你了。如果你以後想回家了,想離婚了,我不會攔你。”
謝庭玉好似鬆了口氣,也沒有想到隨手一送能換來如此高額的回報。
葉青水拿著口琴,出了屋子,她說:“你看會書吧,我出去一會兒。”
她抱著沉沉的口琴,踱到無人的後山拾起它,輕輕地吹了起來。清澈的旋律隨著風中的野草蕩漾起來,溪水映著夕陽粼粼的光。
多少人曾愛慕你年輕時的容顏呀。出錯了,請刷新重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