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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存仁表情嚴肅、目光謹慎地瀏覽著葉青水的推導過程,很快就翻完了。

他渾濁的眼睛裡流露出欣喜的光,雖然隻是刹那間的一閃而逝。

看完之後的周存仁,指著本子的某幾處說道:“你的想法很新穎,但這裡、這裡還有這裡,統統都是有問題的,你再仔細想想,想好了我教你怎麼做。”

葉青水一聽,歡喜地說:“周老師懂怎麼做嗎,趕緊做出來才是正事。”

她聽完這番話,擔憂的心就徹底地落回了肚子裡。但同時她也有著淡淡的失落和不解。

周存仁語氣輕淡地道:“這點功勞我還不至於搶你的。”

“恪兒,回家吃飯。”

乾完活的周存仁乾脆利落地走了,掃廁所的老頭哼了一聲,喃喃地自言自語說:“到底還是嘴硬心軟,以前可是生生吃過熱心這個虧。”

他轉過頭來和葉青水說,“周老頭還搭理你,不容易呀女娃娃,要好好珍惜。”

葉青水也覺得能得到周老爺子的幫助很不容易,她到底是安心了一點,大隊有望順利種上後季稻。

她到水龍頭下洗乾淨手,騎著準備回鄉下葉家村。

夕陽下,周恪柴瘦的小身子抱著磚頭厚的書,氣喘籲籲地朝著葉青水跑了過來,他抹了一把汗,笑道:“姐姐,這是爺爺給你的。”

他笑嘻嘻地擦著小汗手,學著爺爺的姿勢,“他啊,回到家翻來翻去為了找這幾本書暴躁得跳腳。”

周恪的一口白牙被金子般的陽光映得閃閃發光,烏黑純真的眼睛仿佛清澈的小溪。他露出淺淺的酒窩,用著瘦削的小手握緊了葉青水,小小聲地叮囑著她:

“姐姐加油哦,早點找到水,讓恪兒和爺爺洗個澡。”

……

葉青水回到了鄉下,花了幾天的時間把周老爺子給的幾大本書仔細地了一遍。

她乾脆沒有上工了,理由是在家照顧生病的丈夫,這下村子裡的閒話又滿天飛了。罵葉青水懶惰、無可救藥。眼裡光看得見男人,恨不得攀高枝進城裡享福,哪裡還有個農民的樣子。

謝庭玉聽到傳言有些哭笑不得,他和葉青水說:“你不在乎嗎?”

他看著小姑娘忙碌的側影,不禁側目。她這幾天每天早起晚睡,早上必定跑到城裡、行蹤幾乎成了謎,說好的在家照顧他,實際上也照顧不到哪裡去。

他頭一回真切地感受到當了一回靶子的滋味。

葉青水隨意地道:“沒事,反正也不差那一句兩句,我不在意。該我受的、不該我受的,我全都受了。”

葉青水想著反正現在打井是做無用功,倒不如把時間花在刀刃上。上輩子從夏天打井打到秋天,山地刨得坑坑窪窪,愣是沒打出一口出水井來。

阿娘倒是對這些話很在意,吃午飯的時候,她勸葉青水趕緊回去勞動。

“水啊,阿婆好得差不多了,她說明天和你一起去上工。”

阿婆不知道心裡想著啥,她板著臉,和葉媽說:“俺啥時說過這話了,不去上工就不去。”

“咱娃娃是要做大事的人了,水呀,婆聽你的。你趕緊找出那個啥找水姨,那個姨咋架子那麼,讓你找來找去都不肯來。”

謝庭玉正喝著水,聽了差點沒有被嗆到。

葉阿婆沒念過什麼書,她根本連找水儀是什麼玩意都不清楚。她不想去上工完全是心裡憋著一口氣,豁下老臉來懟著大隊長。到底誰才是本村人,幾個知青娃娃欺負青水大隊長都不吭一聲。

大隊長放任流言不管的態度讓葉阿婆心寒。葉阿婆的丈夫和兩個都是當兵的,是村裡當之無愧的有名望的老人了,頭一回受到這種冷遇,她心裡堵著一口氣。

她心疼水丫,摸摸她日漸憔悴的臉說:“大不了今年勒緊褲腰帶,少吃點糧食。”

葉青水聽了不禁笑,“阿婆,找水儀不是個人,是一個像收音機一樣的鐵盒子,能用它找到地下的水。阿婆哪裡有你說的那麼嚴重,我隻不過是被說幾句閒話而已,聽了又少不了幾塊肉。鄉下婆娘就是愛嘮叨,這有文化的人罵人也是下刀子。不在意就好了。”

“阿婆,水丫保準過段時間讓你風風光光,變成大隊最有名望的老太太。”

葉阿婆聽了臉上的皺紋更深了,她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她默默地歎道:孫女都被罵傻了。

孫玲玉也來探望謝庭玉,她借著探望謝庭玉的機會,和葉青水說:

“葉同誌啊,聽說你在弄什麼找水儀。有什麼結果了嗎?要我說,你可不能碰到一點點困難就退縮了。m主席說過,要有艱苦樸素的革.命精神。萬一咱們挖水井挖不出來,可就指望著你啦。”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眉飛色舞的神氣極了,一點也瞧不出指望葉青水的意味。濃濃的嘲諷,明擺著就是看扁人。

何芳捂嘴笑了笑。

葉青水聽了,像周老爺子一樣挺直了腰板,自信地道:“可不是,你們還真的得指望我。”

清風徐徐地吹來,葉青水的眼睛彎成月牙,眼裡迸濺出來的光,自信又耀眼,像一塊吸鐵石似的吸著人的目光。

一個星期後,生產隊合力打的那十口井,漸漸地有了結果,陸陸續續地挖到了可以出水的深度,但是一口都沒有打出水,大隊長頂著炎炎的烈日,艱難地做下決定:讓社員咬著牙再往下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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