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有經驗的農民特意留下來給鳥當過冬的糧食。
初冬的時候,新鮮的柿子早就被葉青水摘了下來,做成甜甜的柿子醬,剩下的曬成了柿餅,用草繩一張張地串起來,紅通通地掛在竹竿上晾曬。
入冬了,天氣越來越冷,滴水成冰。葉青水蓋的被子也厚了,屋子裡也打起了火盆。
謝庭玉常常取笑她,“穿得這麼厚,胖得跟球似的。”
葉青水不搭理他,雙手合攏嗬了一口氣。
她才不像他身體這麼好,謝庭玉直到冬天仍舊是在地上打鋪蓋,連做一張小床都沒有。地上的寒氣那麼重,他也扛得住。
葉青水看著謝庭玉,有點疑惑,想問他為什麼不做張床,好歹沒有那麼冷。
上輩子他可是一點都不委屈自己,天氣稍稍冷了,他就自己動手做了一張能伸縮的木床,湊合著睡了一整年。
但葉青水想了想閉上了嘴。
他愛做不做,被凍著的又不是她。
葉青水撥弄著謝庭玉的收音機,聽到收音機報道,“明天將迎來入冬以來的最低氣溫,請各位同誌注意保暖,準備好禦寒衣物。”
她暖乎乎地洗了一個熱水澡,用熱水袋把被窩捂暖了,才鑽進被窩。
葉青水體質虛寒,因此容易受涼,睡到半夜的時候手腳經常凍得發僵,被凍醒。可能是早些年不注意身體,現在葉青水已經很懂保養自己了。
從夏天回來開始,她就一直堅持喝中藥調理身體,吃有營養的食物養著身體。養得現在頭發絲黑潤發亮,臉頰紅潤。
葉青水脫下厚重的棉衣,舒服地躺暖洋洋的被窩裡,很快入睡。
然而地上打著鋪蓋的男人,掀開被子坐了起來,皺起來的眉眼愈發冷峻。
男人挺直的脊背跟成一條線,繃得緊緊的,此刻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樣,仿佛在思考著什麼嚴峻的問題。
謝庭玉在想:這小丫頭可真冷漠。
雖然大男人睡個地板不算什麼,但是南方的冬天確實很冷。濕冷濕冷的,寒氣能鑽進骨頭似的。
他摁掉了循環播放了幾次的天氣預報。
靜謐的冬夜裡,謝庭玉聽見了葉青水香甜的、微弱的呼吸聲。規律地一起一伏,顯然已經睡下了。
他想了想,心一橫,抱著自己的被子朝著床走去。
……
夜裡,謝庭玉心滿意足地睡上了軟軟的床,女孩兒的床乾淨輕軟,摻和著一股香甜的氣息,這是他睡了幾個月的床……
他躺在床上,感覺很安心。
謝庭玉睡了一會,伸出胳膊摟住了她,捂著她冰冷的腳,捂暖了,很快又睡著了。
睡到半夜,葉青水忽然覺得好熱,跟貼了個火爐子似的。
她被熱醒了。
葉青水睜開眼,這才發現自己原來跟謝庭玉腦袋依偎著腦袋,擠在一塊睡。
剛從夢中醒來的葉青水神誌還不清明,恍惚地仿佛覺得跟做夢似的。
直到她聽到男人含糊的聲音,“水兒,怎麼不繼續睡了?”
葉青水看清了他的輪廓,恨不得拾起枕頭扔在他臉上。
她用腳踹了踹謝庭玉,把他踹醒了,他睜開眼睛,溶溶的月色落在他漆黑的眼眸裡,那道劍似的濃眉輕輕皺起。
他強打著鎮定地說:“我……我、地上太冷。”
“熬不住。”
葉青水看見他這幅理直氣壯的模樣,恨不得一腳把他踢下床。
她朝他扔了一隻枕頭。
謝庭玉哎喲地接過了枕頭,他語氣有些隱隱的可憐,“水兒,外邊都下起雪了,現在零下溫度了。”
他打著商量地說:“你看……我睡另一頭,這樣行嗎?”
他看了她一眼,“你的腳那麼冷,還是我給你焐熱的呢。”
葉青水的臉不可遏製地騰地紅了,她又氣又躁,靠著床上的橫梁坐了起來,不說話、也不回應他,直到被窗口漏出的冷風吹了吹,吹得冷靜了下來。
她聽著冬夜裡呼呼的北風聲,感受著腳上暖洋洋的溫度,最後她一聲不吭地扯著自己的被子睡了下去。
黑暗中,謝庭玉抿成一線的嘴角忍不住地,漸漸上揚。
最後無聲地笑了。
銀白的月光落在她臉上,襯得她的麵容愈發柔和、稚嫩,他的水兒,果真有一顆柔軟的心。
謝庭玉慢吞吞地挪到了另一頭,平靜地睡了下去。
但是心頭熱得一片翻湧,宛如經曆了一場火山熔漿的噴發,滾燙的熔漿流淌過,燒得他的心寸寸化成灰燼。呼一口氣,連冰冷的空氣吸進了肺裡,都沒辦法降低這種溫度。
謝庭玉閉上了眼,有一種死而無憾的感覺。
葉青水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