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這種稀罕的玩意兒,隻有謝家才舍得買。一桶桶的、一根根的煙花,燒錢一樣買。
除夕夜,家家張燈結彩、燈火通明,大院裡到處飄散著肉香味。
吃完年夜飯,鄰居們都換上了新衣服,整個人喜氣洋洋。他們冒著夜裡的寒風,一邊呼著手一邊放鞭炮、煙花。
葉青水象征性地點了幾根煙花,湊了一會兒熱鬨就不感興趣了,她把煙花分給了大院裡的小孩兒玩。
謝庭玉平時也不愛湊這些熱鬨,但沒有辦法,他很有孩子緣,大院裡的小孩愛纏著他玩。連帶著葉青水也不能離開,被團團圍著。
葉青水無奈地說:“我要回去了。”
“好,等等我也馬上回去。”
謝庭玉溫聲地說:“叔叔要回家了,你們還有什麼想玩的都說出來吧。”
他蹲下身來,耐心地給每一個小朋友點煙花,挨個滿足他們的願望,把他們架在肩膀上玩騎馬。
璀璨的煙火照得男人的麵龐如白玉,漆黑的眼瞳似被點亮一般,閃動著絢麗的焰火。
漆黑的夜空應聲綻開一朵繽紛的煙花,其他幾處仿佛呼應一般,鞭炮簇擁著齊齊煙火、劈裡啪啦地起。
火紅的碎屑被炸得濺了人的一身。
謝庭玉在那一刻來臨之前,眼疾手快地捂住了最小的孩子的耳朵。
葉青水看著這樣的畫麵,心裡油然而生一股羨慕。
要是那個孩子還在,它會不會也像這些小孩兒一樣,被謝庭玉小心翼翼地嗬護在懷裡。
但這麼一想,一抹酸楚湧上了葉青水的心頭。
不是她不要它了,是它的爸爸親手放棄它的。明年一定不要再來這裡了!
葉青水扭頭回了謝家。
她走到院子看見謝家那間常年空著的屋子,亮起了燈。
葉青水剛打開房間的門,就被男人從後邊齊肩攬住。
謝庭玉微微喘氣,戲謔地說道:“水兒,你跑這麼快做什麼?”
湊近了才發現他的氣息間摻著淡淡的酒味,白玉似的麵龐染上了一抹紅。他頓了頓,語氣帶笑地問:
“剛才鞭炮聲太大了,怪我剛才沒先給你捂耳朵?”
鞭炮聲響起的時,謝庭玉看見對麵的小姑娘用著一種近乎羨慕的眼神看著他、看著他懷裡的小孩。
那傻乎乎的眼神真讓人心疼。
謝庭玉從衣櫃裡取出了一套女式的衣服,衣料柔軟順滑,是一條藍白色素淨的裙子,氣質跟葉青水的很相合。
量身裁定,透氣舒適,卻不會太過張揚。等春天到了,天氣暖和了,穿著它正好。
葉青水摸了摸布料、仔細看著它的裁剪走線無一不精,她下意識地問:“這件衣服費了不少錢吧?”
謝庭玉微微含笑,說:“這是送給你的新年禮物。”
葉青水這才想起她荒廢了許久的、承諾要給謝庭玉做的衣服。她有些慚愧,因為準備過年的事把它擱淺了很久。
她說:“你等一等,我很快就能做好。”
距離新年還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守歲也很無聊,葉青水索性拿出了針線全心全意地縫了起來,消磨時光。
謝庭玉給她打開了房間所有的燈。
明亮的白熾燈並非鄉下昏暗的油燈可比,他也不用擔心她熬壞了眼睛。刷得雪白的粉牆上倒映著一抹纖細的影子,時光慢悠悠地遊走著……
謝庭玉盯著那個給他做衣服的小姑娘,心裡微微泛起暖來。
葉青水縫了許久,咬斷了最後一根線,她正欲把衣服遞給謝庭玉,“我做好了!”
話音剛剛落下的那一刻,新舊年交替的齒輪相遇,舊年辭去新年,窗外的爆竹宛如待命的兵卒,踩著新年的鐘聲,以氣吞山河之勢齊齊鳴起。
這一回,謝庭玉終於能快速地、及時地捂住了葉青水的耳朵。
劈裡啪啦……
啪啪啪啪……
混亂的爆竹聲如雷鳴、震耳欲聾,仿佛近在咫尺、在人的耳邊炸開、落在心裡。
葉青水隻感覺耳朵忽然一暖,抬頭一看是謝庭玉近在咫尺的臉。
逆著明亮的燈光,他的麵龐明滅不清,他的眉毛微微舒展,唇邊帶笑,緊靠著的胸膛溫暖寬大,依稀能聽見他緊促的心跳聲,他漆黑的眼瞳仿佛被磁石吸引住一般,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爆竹聲過後,葉青水忽然說:“你——”
謝庭玉同一時間也開口了:“我們——”
他很快搶過了話題,揉了揉她的頭發:“你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