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連燈也弄出來了,日子過得就比住城裡還美了。”
“是啊,俺爺今年八十七歲了,一輩子都沒進過城、沒見過燈,你讓他看一看村裡的燈亮起來吧!”
大夥七嘴八舌地討論著,越說興致越高漲。村裡的乾部甚至已經打點好了,準備把這個沼氣池報到縣裡,給謝知青弄一個先進分子的榮譽。
在此之前,葉青水很擔心謝庭玉因為沼氣這件事耽擱了學業。
但現在她看見全村人眼裡跳躍濃濃的期待和喜悅,參與其中,她也能感受到大夥盼著光明盼得已久的期盼,她忽然就釋然了。
算了,她平時有空就多催催男人用功學習吧。
……
與此同時,知青點也緊鑼密鼓地開始了複習大計。
這時候的知青點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幾大陣營。
一邊是相信國家會恢複高考、恨不得削尖腦袋複習的知青。
一邊是對恢複高考根本漠不關心的知青,他們之中有些文化程度比較低,當年知青下鄉的時候也沒規定不接收小學文化畢業的,就算是隻念了幾年,下了鄉也能冠上“知識青年”的名號;
還有一種則是不思進取,安於現狀的知青。這些人就算確認了恢複高考的消息,也會是無動於衷。
他們根本沒辦法理解周婷婷那種跟打了雞血似的挑燈夜讀的知青,不明白他們怎麼會為了一個輕飄飄的消息熬得眼眶發紅。
還有一種是觀望的,心底裡也渴望上大學,但是消息沒確認那就是假的。他們見了那些捧著書複習的知青,也不能明白他們的愚昧付出。萬一這消息是假的,把書翻爛了都沒用。
怎麼會有這麼死腦筋的人呢?這不是聰明,這是愚蠢!
耗費精力倒是沒啥,但買書複習就是一筆不小的開支,輔導書更是不必說。要好好複習,這些書都是得準備的,曾有個人
辛辛苦苦從牙縫裡擠出一點錢存下來,為了個假消息就花個精光了。
“謝知青說啥你們就信啥?你們圖的啥,醒醒吧,想讀大學想瘋了?”
這可不就是想讀大學想瘋了嗎?
偏偏是那些曾經享受過優渥的教育條件,父母祖父母輩都是有正經工作的知青,最為激動。高考意味著什麼,他們很清楚。
這是一個機會,唯一的風風光光回城的機會。
他們比勞動,比不過積極分子、更比不過老農,每年分到手的糧食少得可憐,節衣縮食緊巴巴地過日子。要是真恢複高考了,他們還用得著過這樣的苦日子?
孫玲玉閉著嘴,憋著一口氣鑽進書裡頭。
她也有些看不動書了,但是看見周婷婷她們宿舍的人上工時兜裡還揣著小抄時不時拿出來看幾眼,她就咬牙繼續看進去。
李大紅昂起頭,回答諷刺她的知青:“我愛看,我樂意,你管天管地還管得著我看不看書?”
複習本來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買幾本書一個月的津貼就花光了。還有人在旁邊說風涼話。這種諷刺落在人的耳邊,聽著當真是紮心。
明明是渴望回城、渴望上大學的,咋擱人眼裡就是傻子、瘋子?
周婷婷搖搖頭,小聲勸宿舍的姊妹們:“跟他們有啥好爭的,咱看咱的。”
沈衛民聽到這種諷刺的話,也不禁啞然失笑。
他們大概是不知道謝家老太太在哪工作,她在信裡提到的那個會議究竟討論了什麼內容,隻要仔細了解,經過自己的判斷絕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沈衛民也在持續關注著首都的消息。
他不僅把中學課本找全了,還買了教輔資料。正好就是謝庭玉夫妻倆推薦的《數理化手冊》,跟著輔導書一點點來複習,他這個把中學知識都拋在腦後的人,也漸漸熟悉了起來。
……
九月份,首都。
首都出版社剛加印完八萬冊《數理化手冊》,原本還擔心銷路,但聽到風聲,趁著議論恢複高考的風頭,又加印了五萬冊。這個決定當真有些風險,不過加印一套書對於這個每年能夠給國家創造幾百萬盈利的大廠子來說,也不過是隨手的事。
廠長每天要簽下的單子,涉及數額就有好幾十萬冊。要是這本《數理化手冊》虧了,那就壓著慢慢賣。這種知識類的書總也不會過時。
《數理化手冊》剛印出來就發往各地的書店銷售。各地的書店收到這套教輔書之後,書店的店長臉都臭了:這種書還加印,送出去人都不多看一眼。
“這年頭學校裡的學生都浮躁得很,正經的課本都不看,哪裡還有閒錢買教輔書?也不知道首都出版社怎麼想的。”
書店的店長望著這大幾千套的書,腦子都脹痛了。
與此同時,葉青水正跟周婷婷進城買輔導教材,她看到書店裡被冷落的《數理化手冊》,腦子裡忽然想到一筆生意。
她回到家偷偷跟謝庭玉說:“我想到一個掙錢的法子。”
這套書葉青水花了幾個月的時間,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水平比上輩子那本《自學叢書》質量高很多。上輩子的時候,一套教輔書賣到脫銷,好多人還得跑去S市托關係買。
幾經轉手還能炒到三四倍高的天價。
與其讓那些黃牛黨漫天要價,還不如讓葉青水掙筆快錢。
葉青水跟謝庭玉說了這個想法,她把自己所有的積蓄都拿了出來,點了點,從黑市做生意一共掙了八百二十塊,做找水儀一共拿到四百塊獎勵,除開日常開銷、蓋房子的花費,再加上從首都拿的兩百塊……
葉青水手上一共還剩七百三十塊,她想把周存仁的書買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