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她看才好,哪裡聽得了“離婚”這個詞。
葉青水抬頭,不覺地衝男人笑了笑。
十二月份,隆冬。
葉青水和數十萬考生一起走進了考場,她考的是理科。一共五場考試,分彆是語文、政治、數學、和理化。每門一百分,滿分五百。
葉青水的弱項是語文和政治,拿到語文試卷的時候她鬆了一口氣。
現在的考題很簡單,背誦和理解相較起後世的簡直是兒科。
但是政治題卻很難,現在的人都很擅長回答政治題。雖然文化落下了,但是思想政治教育卻一直沒放鬆。葉青水不敢小覷,試卷填得滿滿的,檢查了幾遍才交卷。
接下來的數理化對於葉青水來說就是開胃菜了,寫得如魚得水,卷子剛發下來瀏覽一遍,葉青水的眼睛就亮得發光。
同考場的人則是哀鳴一片,交卷的時候一大片都是空白。
離開了學校這麼多年,書本早就扔了,學業也荒廢了。接到試卷考生大眼瞪小眼,符號倒是認得他們,他們哪裡認得符號?
考完數學之後,下一場再來身邊的空位又多了幾個。
謝庭玉考完最後一科出來,葉青水早就在外邊等著他了。
冬日稀薄的陽光落在她的身上,照得她潔白的肌膚宛如柔.嫩的花瓣似的,一點都因為乾燥的冬天而變得粗糙。她見了他,眼前忽然一亮。
葉青水衝謝庭玉招了招手,從懷裡掏出熱騰騰的肉包子遞給他,“吃一個暖暖身。”
“寫完了?這麼快……”
謝庭玉其實也早就寫完了,不過他們考場的人很多都沒有寫完,太早交卷容易讓摧毀同考場考生的信心,謝庭玉這幾天已經習慣了晚交卷了。
他吃了一隻包子,暖暖的湯汁吞進喉嚨,謝庭玉舒服地喟歎起來。
葉青水說:“玉哥,我們去離婚吧。”
謝庭玉一口包子沒吞得下去,忽然噎住了。
他劇烈地咳嗽了半天,“你……你說什麼?”
葉青水沒有和他解釋,把他拉去了村辦公室,恭敬地跟婦聯主任說:“我想和謝同誌解除紙麵上的婚姻關係。”
謝庭玉聽了臉色都變了,連忙阻止,“她開玩笑的……”
葉青水拉住謝庭玉,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
謝庭玉暫時被安撫著平靜了下來,不過眼神仍是黑黢黢的,仿佛壓抑著隱忍的火。
“水丫——你才彆鬨,我不要離婚!”
男人嚴肅的麵孔一點點漲紅。
葉青水眉飛色舞地說:“這可是我們約好的。”
謝庭玉懷疑自己仿佛在做夢似的,渾身頭重腳輕,腦袋上明晃晃的閘刀忽然落了下來——
太可怕了,媳婦要跟他離婚。
婦聯主任已經被葉家的丫頭折騰得沒脾氣了,“你們年輕人真是愛折騰,瞎鬨……”
她喜氣洋洋地說:“以前都是誤會,給你們開了這個證明,以後可得好好過日子。”
說完,婦聯主任“砰”地一聲,蓋上了葉家村委的印章。
謝庭玉看著兩個笑意濃濃的女人,察覺到一絲不對,按捺住肚子裡的火氣。
葉青水拿到了傳說中的“離婚證明”,她高興地揣進了兜裡。
她看著氣得臉色發黑的男人,附在他耳邊說:
“玉哥,我滿十八歲啦。”
當時兩個人結婚的時候,葉青水才十七歲,按年齡算不滿足法定結婚年齡,於是結婚證也拿不到。後來謝庭玉就是想補結婚證,也補不了。謊報年齡去領證,意義也不大。
謝庭玉就想著順其自然,等媳婦答應了再去補結婚證。
於是這一句話落在謝庭玉的耳邊,頓時,他的心頭“嘭”地綻開了煙花。
葉青水從懷裡掏出“離婚證明”,她念道:
“茲1976年謝庭玉同誌見義勇為,迫於流言壓力同葉家村一大隊葉青水同誌的婚姻作廢,往後男婚女嫁,各不相乾。”
這大概是婦聯主任開過的最奇葩的一張“離婚證明”了吧?
“趁著天色還早,玉哥咱們去領結婚證吧。”
葉青水慢悠悠地掏出了早已準備好的戶籍證明和介紹信,她抓著謝庭玉溫暖的大手,唇角微微揚起。
她扭頭衝他笑,紮著兩根辮子俏皮地輕輕滑過他的脖子。
謝庭玉恍惚間明白過來,這才興奮地抱起媳婦,恨不得在山裡轉個幾圈。
“領證嗎?”
“今天會不會太急了?我——我什麼準備都沒有呢!”謝庭玉的臉微微漲紅。
他下意識地打量了一下自己,雖然今天高考,但也沒有什麼重大的事情,穿著打扮也是如同往日,沒有什麼尋常的地方。要這樣去領結婚證?
謝庭玉想了想,一股熱意湧上了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