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
午休。
秘書白鷺吃完午飯回來繼續工作, 忽地聽見喬總的辦公室傳來“砰”的一聲,好像是有什麼摔碎了。她循聲過去,發現董事長辦公室的百葉窗拉上了, 還關著門,這可不太平常。她鮮少見到喬總拉窗簾, 就算是午睡, 裡麵就有個布置了床具的隔間, 沒必要拉辦公室的窗簾吧?怎麼回事?
白鷺走到門口, 依稀聽到裡麵有人在說話, 喬總仿佛在和誰吵架?她聽見喬總對誰說:“……你可真是, 膽子越來越大了。”
然後另個聲音說:“喬叔叔,你不喜歡嗎?”
頗有點打情罵俏的味道,白鷺心裡一個咯噔,她敲了敲門。
屋裡立即安靜下來。
“哢嗒”一聲響, 門鎖被打開, 沈垣推門而出, 莞爾一笑, 說:“鷺姐下午好。”
白鷺不動聲色地打量他一眼。沈垣今天穿著一身格紋的西裝, 款式比較日常,沒有第一次見麵時那種給人衝擊性的美感,但也很英俊,渾身上下打扮得體麵整潔, 並無不妥之處。
緊接著,一股過於濃烈的香味湧出來, 她皺了皺眉,皺了皺眉鼻子,屏住呼吸:“怎麼這麼香?”
喬海樓在屋裡說:“剛才我不小心打碎了一瓶香水。等下叫人來掃一下地吧。”
白鷺點點頭。
強烈的香味掩蓋了屋裡的其他所有氣味。
喬海樓對沈垣說:“小……小垣,你把文件拿去給藍總監吧。”
沈垣:“好的,喬叔叔。”
喬海樓像是被釘在座位上,一動不動。沈垣走過去,拿起辦公桌上的一個文件夾,背對著白鷺,衝著喬海樓壞裡壞氣地笑了下,用嘴型對喬海樓無聲地說:小心夾到老二。
喬海樓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偷偷把褲子拉鏈拉好了。
然後沈垣又裝乖起來,故意說:“謝謝喬叔叔撥冗指點,這次讓我受益匪淺,下次喬叔叔有空再教教我吧。”
嘖。喬海樓眯了眯眼睛,語氣溫柔到讓人起雞皮疙瘩地說:“好,叔叔有空一定好好教你,隻要你彆嫌累就行了。”
白鷺看看喬海樓,又看看沈垣,再看了一眼摔在地上的香水瓶子碎片和那塊濕痕。
最近沈垣可是公司裡的話題人物。
才走內推空降進了設計部,沒過三天又直接到了藍總監身邊,被手把手教導,按說這樣的關係戶會惹人討厭,但沈垣無論是本身的工作能力還是工作態度都無可指摘,而且他還有張讓人討厭不起來的臉。
大家還能說什麼呢?
至多一起吃著沈垣升職後送的小蛋糕一起酸一酸:“人和人的命真是打從出生就不一樣的,本來就是富家公子了,還有相貌有才華,偏偏性格還很好,待誰都和氣大方,讓人想討厭都找不到能討厭的地方。”
沈垣從不浪費每個機會。
藍總監從事珠寶設計行業多年,和學校那些學院派的老師不一樣,他有著豐富的實踐經驗,沈垣跟著他打下手,每天都在瘋狂地吸收著知識。
沈垣幼年其實並不是個聰明的孩子,他三歲前連話都說不利索,同一片鄰近的孩子裡,他是用來襯托其他所有孩子的小笨蛋。父母離婚後,跟著爸爸的那幾年,因為不能出門,有時他會踩著小板凳眺望窗外,羨慕地看樓下的小朋友們一起玩鬨。小朋友們抬起頭,看到他,便嘻嘻哈哈笑起來,嘲笑說:“哎呀,阿笨在看你呢,你要變得像阿笨那麼笨了。”
他那時特彆羨慕彆家的小朋友可以去上幼兒園,所以後來到了外公身邊,可以去上學,他非常非常珍惜來之不易的讀書機會。他不算腦袋很靈光,隻是夠聽話,老師說的每句話他都認真地記下來。慢慢地趕上了其他同學,走到了前頭去。
沈垣有了個新想法,他埋頭畫稿,一畫一個多小時,等回過神時,手指都有點酸痛了。
他是被來電鈴聲給打斷的,看看來電人名:王子欽。
沈垣不得不停下手頭的工作,去接電話。
一接起來,即是王子欽欠扁的指揮:“明天我出院,你過來接我。”
沈垣愣了下,為難地說:“王少,我明天要上班,你知道的……我現在在公司實習啊。”
王子欽滿不在乎地說:“我知道,你請假不就行了?每次都是要上班要上班,你才來看過我幾回?要不是你說你要考試要上班,我就讓你給我做陪護了。我夠體諒你了!隻是讓你開車過來接我出院,送我回我的公寓而已,這你都要推三推四嗎?沈垣,你翅膀硬了啊?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沈垣吸了好一會兒氣,才讓自己聲音平靜了些,說:“不是,王少……你誤會了。這樣,我明天早上去接你出院,好嗎?”
沈垣想了想,要是去得比較早,應該還來得及去上班,到時和藍總監說一聲,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
這事挺憋屈的。
回頭沈垣跟喬海樓吐槽王子欽:【明天王子欽讓我接他出院,好煩啊,不想去】
喬海樓:【既然不想去,那你不去不就行了】
沈垣:【你以為我是你啊?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喬海樓:【我一直想問你,你為什麼要那麼聽他的話?】
沈垣:【我上高中的時候,叔叔把我送進了K外高中,我和王子欽一個班,他一來就逮著我欺負。那我能怎麼辦?隻能學會低頭唄。叔叔都得罪不起王家,我還不姓黎,我哪敢得罪他?萬一因為我給我叔叔惹麻煩了怎麼辦?現在他不是都要出國了嗎?我忍一忍,忍過這一陣子,他走了,我就清淨了。】
喬海樓:【你這可不是長久之計,萬一他回國,又來欺負你,你就一直忍著啊?你平時對我不是很牙尖嘴利嗎?怎麼對上彆人就不敢吱聲了?】
沈垣佯裝諂媚:【喬叔叔你待我好嘛,我都知道的,要麼,你教教我怎麼對付王子欽?】
喬海樓:【你直接拿懟我那套懟他就好了,你現在不和他在一起上學,工作也沒有要求著他,你不早踩著他認識了一圈人了嗎?他在他爸那早就失寵了,能利用的也都被你利用了,你早可以把他甩了。喬叔叔給你撐腰,你去罵他就是了。】
沈垣目瞪口呆地看著喬海樓給他出的這個餿主意,這都什麼跟什麼啊?靠,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要是他真得罪了王子欽,喬海樓給他撐腰?怎麼撐腰啊?他和喬海樓不過是見不得人的炮-友關係,明麵上隻是離了十萬八千裡的叔叔和朋友家的兒子,是能用什麼身份來撐腰啊?!
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肯定是想看他笑話呢!
呸,他腦袋被門夾了才會信老流氓!
隔天一早,沈垣去了醫院。
因為接王子欽出院後,他還要去上班,所以直接穿了通勤的正裝。
沈垣推門進來時,王子欽第一眼差點沒認出來。
他還想,怎麼突然進來一個這麼漂亮的男人,待定睛一看,發現竟然是沈垣!
王子欽眼睛都看直了,怔怔地問:“你、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沈垣換造型有段時間了,本來都習慣了,忽然被王子欽這麼怪異地盯著,又不自在起來,摸摸鼻子,說:“上班得打扮得正式一些,就去剪了頭發。”
王子欽盯著他好一會兒,莫名覺得臉有點燙,忍不住看他,又覺得自己這樣很奇怪,盯著個男人看算怎麼一回事,憋出幾個字:“還挺好看的……”
王子欽的腿才好,他不樂意坐輪椅,隻肯拄拐杖。
沈垣很快幫他辦好出院手續,扶著他下樓。
王子欽幾乎半個身體都壓在沈垣肩膀上,靠得很近。
王子欽一偏頭,就能看到沈垣鬢邊頸彎的一片肌膚,比他睡過的很多女人都要細膩白淨,一點脂粉都沒有,清清爽爽,讓他甚至突然有種想摸一摸的衝動……
王子欽心頭一動,然後暗罵自己,我他媽的是在病床上躺太久了嗎?要這麼饑-渴嗎?惡心。
沈垣身上的一縷香氣飄進他的鼻子裡,王子欽愣了下,怪聲怪調地說:“沈垣,你還學會噴香水了啊?夠風-騷的啊,嘗-過女人的味道以後終於開竅了?”
沈垣嗬嗬:“是工作需要……”
終於把王子欽塞上車,沈垣開車送他回家。
王子欽坐在後座,陰陽怪氣地說:“沈垣,你可都沒怎麼來看我啊。是覺得我現在失勢了,用不著繼續巴結我了嗎?”
沈垣尷尬地笑了下:“怎麼會呢?我是真的很忙,您知道的,我本來就有學生會的事情要辦,還得考試,忙得連軸轉。一考完我就去實習公司了,剛開始上班,什麼都不會,天天都晚上才回家。但凡我有空,肯定去看您啊。我這不是你一叫我就來了嗎?”
王子欽不知有沒有接受他這套說辭,冷哼一聲:“你實習的工資多少?”
沈垣皺了皺眉,委婉地說:“實習工資不高,主要是為了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