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 白鷺帶著熱騰騰的早點過來,給沈垣吃的。
喬海樓要做手術,不可以吃東西。
吃過飯,沈垣就和白鷺一起送喬海樓進了手術室,兩個小時後把從手術室出來的喬海樓又運回病房。
喬海樓從手術室出來的時候意識還算清醒,讓白鷺回公司處理事務, 需要決斷的大事就拿來問他。但可能是手術消耗了體能,回去以後沒多久喬海樓就睡著了。沈垣注意著點滴, 快掛完了就叫護士來換, 輕手輕腳,不能吵著喬海樓休息。
醫院的走廊非常安靜。
當門外響起棍子敲在地上“篤篤篤”的聲響時, 沈垣立即注意到了,聲音在他們的病房外停下來。
沈垣轉過頭, 看到一個老爺爺站在門口。
他認識,曾見過一麵, 這位老人是喬海樓的爸爸。
喬老先生右手拄著拐杖, 左手牽著孫女兒,黑著臉, 表情神色看上去不像是來探病的,像是來砸場子的。可哪有帶著個小姑娘一起砸場子的?他一眼就瞧見了病床上的喬海樓,沒在意坐在角落的沈垣。也沒辦法瞧不到, 這是單人間, 隻有一張病床。
他拉著孫女兒,直奔喬海樓的床邊。
沒等他有什麼動作, 沈垣趕緊攔住他:“彆吵他,他剛做完手術沒多久,讓他好好睡一會兒吧。”
沈垣生怕他不講理地大吵大鬨,但喬老先生聽了沈垣的話,看了他一眼,雖然臉色還是不大好,卻把話吞了回去,問:“他的手術還順利嗎?”
沈垣說:“醫生說順利。”
喬老先生點了點頭,本來緊緊攥住拐杖龍頭的手放鬆了下來,緊繃著的神情也明顯輕鬆許多。
但喬海樓還是被動靜給吵醒了,他還有睡意,困倦地睜開眼睛,看到喬老先生站在自己床頭,低低笑了一聲:“你怎麼來了?”
喬老先生本來麵對沈垣時語氣還算溫和,一聽到喬海樓這似笑非笑的語氣,馬上拉下臉:“我來看你死了沒有。”
喬海樓沒生氣,沈垣的臉瞬間冷了下來,這怎麼說話的?
喬海樓虛弱地說:“我沒死,讓你失望了。我隻是腿斷了而已,沒有生命危險。”
喬老先生諷刺:“這就是你大逆不道的報應。”
沈垣越聽越生氣,實在忍不了了,直接跨了一步,攔在他們中間,很堅決地對喬老先生說:“喬叔叔要休息了,請您離開吧。”
沈垣勉強算冷靜,但眼底還是流露出了憤怒,因為太為喬海樓生氣了,忍不住叭叭叭地懟喬老先生:“這位老先生,喬叔叔剛做完手術已經很累了,你過來就罵他?還說這種死沒死的話刺激他?你不是他的爸爸嗎?我不知道你們以前有什麼恩怨,可你不能體諒一下病人嗎?說這種話未免也太惡毒了吧?喬叔叔是為了救我才受傷的!他是出自善良好心這麼做的,我不許你這麼說他!”
喬海樓見沈垣像是炸了毛一樣,連老頭子都敢懟,凶得可愛,不過還是補充了一句:“他不是我爸了啊,我們已經斷絕父子關係了。”
沈垣還氣在頭上,脫口而出:“他不是你爸了,你一出事他跑來看你乾嗎?難道真為了看笑話啊?”
喬海樓:“……”
喬老先生:“……”
小蘿莉站在大人之間,拉著爺爺的手,仰起臉,看看喬海樓,又看看沈垣,一臉茫然。
反正人都已經得罪了,而且他也沒想要討好這個老爺爺,沈垣索性一口氣全部懟了出來:“我本來是想尊敬一下老人,但我覺得這也得看你做的事值不值得尊敬。”
“上次你不小心把孫女弄丟了,喬叔叔幫忙把你的孫女送回去,你也不和他道謝。這次他受傷,已經很慘了,你一來就說那麼惡毒的話,我都聽不下去。我本來以為你是來探望喬叔叔的,如果是的話,為什麼不能好好說話?非要把話說得那麼難聽嗎?”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對小孩子的教育很不好的?你就讓你的小孫女生活在這樣充滿戾氣的壞境裡嗎?小孩子這個年紀是最會學舌的時候,你成天罵貓罵狗,說話那麼難聽,她跟著學了怎麼辦?你就算不喜歡喬叔叔,你不能為你的孫女兒考慮一下嗎?”
喬海樓適時地說:“好了,阿笨,彆說了。”
喬老先生被沈垣懟得答不上話來,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小孫女擔心地拉了一下爺爺的手:“爺爺?”
喬老先生低頭看了看她,停頓了片刻,說:“我們走了。”
喬老先生帶著孫女又“篤篤篤”地離開了。
喬海樓笑嘻嘻地對他道:“阿笨,你好凶啊。”
沈垣懟了喬家的大家長,現在稍微有點後怕,可話說已經說出口了,他沒好氣地說:“還不是為了你!現在我已經把人得罪了,你得護著我啊。”
喬海樓說:“把手給我。”
沈垣不明所以,但還是把手遞給喬海樓:“乾什麼?”
喬海樓摸著他的手,說:“阿笨待我太好了,好得我都想以身相許了。你怎麼連罵人都那麼可愛啊。”
沈垣臉紅了紅,繼續凶:“腿都斷了,還要耍流氓!你這個老流氓當得太敬業了吧?”
“你也是。”
“你就不能好好和你爸說話嗎?我覺得他會那麼著急孫女兒,雖然嘴巴上嚷嚷著斷絕父子關係,但不是關心你的安危,他第一時間跑來看你乾什麼?隻是他嘴巴壞了一些。”
“而且你嘴巴就不壞了嗎?你們在這點上完全就是親生父子!有時候你一開口說話就忒氣人,氣得我忍不住和你吵架,你爸估計也忍不住。”
沈垣非常非常非常酸地說:“你爸爸……比我爸爸好多了。他嘴巴不饒人,行動上起碼還是關心你的。”
“我是不知道你和他以前有什麼矛盾,但你們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沈垣想起媽媽,媽媽剛回國那兩年,他們母子倆因為這麼多年沒有在一起生活,相處變得生疏,偏偏他十五六歲正是最叛逆乖戾的時候,他為小時候的事情對媽媽生氣,不愛搭理媽媽。等到媽媽去世以後,他回憶起來,他都沒怎麼和媽媽好好說過話,那時候他再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沈垣說:“要是真是不可調和的矛盾,不可挽回的話,那我也沒辦法。”
“如果不是,你有空好好和他談一次吧。你爸爸年紀都那麼大了。”
“我真的很後悔,在媽媽去世之前,我一直在和她賭氣……你彆像我這樣。”
喬海樓見沈垣這樣認真,終於收起嬉皮笑臉的態度,怔了好一會兒,笑著說:“你才多大啊,你還用你的人生經驗教育起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