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從窗簾的縫隙間漏出一束,緩緩地推移, 落在沈垣的臉畔, 他抬起眼睫, 眼神冷的像是霜雪落在他身上也不會被融化。
沈垣眉頭微簇,不悅地盯著桌子另一邊的幾個外國人:“……為什麼不行?”
為首的白人說:“不,不能取一看就能讓人知道是華國人設計師的品牌名,這不夠國際化,消費者不會買賬的, 你最好取一個英文名,比如James·Shen、Charlie·Shen, 這樣更加國際化, 反正不能是Yuan·Shen, 這麼拗口,拚讀都難, 這樣想讓消費者記住你的品牌太不容易。”
沈垣冷笑兩聲:“我不改, 我就叫這個名字,改個名字裝成是外國人沒意思, 設計比賽的評委都沒有因為我是華國人而不給我頒獎。我認為消費者買我的珠寶是衝著我的設計而不是名字。”
對方還是堅決地搖頭,不疾不徐地說:“沈先生,品牌名字是至關重要的。我們並不是說讓你裝成外國人,我是說, 讓你更國際化一點。國際化, 懂嗎?比如我看過你們國家的電影,有幾位影星去好萊塢發展, 不是就取了英文名嗎?他們能被廣為人知也是因為取了簡單易記的英文名。”
“再說了,我們並不是第一次跟華國設計師合作。”
他舉例了幾個改了英文名的設計師,說:“他們的品牌都發展得不錯,小有名氣,不是嗎?”
沈垣並未被說服,一肚子火氣,問:“假如我非要這麼取呢?”
對方說:“那就恕我們不能接你這份工作了,不然到時候要砸了我們自己的招牌。你一意孤行,堅持這個做法的話,我想你就算去問其他幾家公司,他們也不會接受的。請您好好考慮一下我們的建議,再給我們一個答複。現在還沒正式發布,要改還來得及。”
沈垣忍住想掀桌的衝動,垂下鴉翅般的眼睫,沉默了良久:“……你讓我回去以後好好想想。等我決定好了,再來聯係你。”
對方問:“你需要多久時間考慮?”
沈垣按了按額角:“最遲一周吧,我會答複的。”
對方公事公辦地說:“三天,三天之內我要一個答複,要改什麼名字可以再多幾天時間給你考慮。請早點給我答複,沈先生。不然不好排發布會時間,每年那麼多設計師創立工作室,又不是隻有你一個人。國際級彆的珠寶設計獎是很難得,可是和你一樣拿了同級彆的獎跟我們合作過的不勝枚舉。請不要再耽擱了,我們的時間也是很寶貴的。”
沈垣覺得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感覺仿佛被人一巴掌抽在臉上,他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地看著他們離開。
雖然這場協商談判從頭到尾都很禮貌,但沈垣卻有種被人指著鼻子罵的感覺,公關公司那邊的態度太高高在上了,仿佛在對他說:你在珠寶設計界並不算個大人物,有什麼資格拿喬?彆人都從了,你為什麼不從?你要看清你有幾斤幾兩。
真的是……沈垣太彆去了。
公關公司的人走後。
工作室的其他人過了一會兒,麵麵相覷,才試探著嘰嘰喳喳地跟沈垣議論起來:
“老板,這下該怎麼辦?”
“要改個名字嗎?取個什麼好?好像確實你一直沒有給自己取過英文名。”
“一定得改嗎?我覺得也挺好的啊。”
沈垣頭疼欲裂,表麵上倒是依然沉著冷靜,隻是眼角眉梢稍微流露出一絲不豫,他在外向來喜怒不形於色,輕聲說:“都彆吵了。”
屋子裡的人瞬間安靜了下來,他們望向沈垣,還是很信任沈垣的,他們會來這裡工作和沈垣一起創業,都是因為看好沈垣,覺得沈垣雖然年輕,但是辦事牢靠,有才華,有野心,有能力,又有魄力。
前陣子那麼差的局麵,硬生生地被沈垣拗成有利於他的了。
沈垣篤定地說:“放心,我會解決的。”
他們望著成熟穩重的沈垣,充滿了信任,集體安心下來。
既然沈先生這麼說,必定是有他的把握,他們等著沈垣指揮就好了。
沈垣有個p的把握!
他黑著臉回到家,立即氣鼓鼓地跟喬海樓吐槽:“我能接受這個名字不好記憶之類的改名理由,但是不夠國際化算什麼啊?憑什麼不可以啊?我是真不服氣,讓人看出是華國設計師很丟人嗎?我偏要取這個名字。”
“他還非要我三天內給他答複,我要是不給,大概就直接掰了。”
喬海樓看他又氣得跟被刺激了的小河豚一樣,可愛地好笑:“好好好,我們就取這個名字。”
沈垣還是生氣:“你這什麼態度!你就是隨口敷衍我!你有幫我認真考慮了嗎?”
喬海樓沉吟了片刻:“嗯……我有在想呢。”
沈垣說完氣話,現在發泄了以後,還是有點遲疑,畢竟這是大牌公關公司的建議,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的,他這樣不撞南牆不回頭是不是太不理智?
他一個從小寄人籬下靠看人眼色討生活的小孩,其實最明白時勢比人強,有時候犟著不低頭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不應該那麼作,既然大家都是那麼做的,他一個人標新立異似乎確實不好。
他的名字作為品牌名是比較難記憶,他有好些個外國同學到現在都念不好他名字呢。
沈垣冷靜了一些,認認真真地向喬海樓征求意見:“喬海樓,你彆閉著眼睛哄我,我是認認真真要你的意見,就算你說出來覺得我會不高興你也直接跟我說就好,我做好心理準備了。我又不是那種聽不得壞話的人。”
喬海樓看了看他,說:“我倒覺得不用改,用你的名字就好。”
沈垣半信半疑地問:“是嗎?你真的不是在哄我嗎?你真彆哄我。可是我的名字確實拗口不好記啊。”
沈垣憋著一口氣:“可是,我要是自己想改就算了,被人逼著改了,總覺得像是認輸了……”
有時候該認輸還是認輸。
他以前一直是個很能伸能屈、低得下頭的人,他是怎麼回事?現在怎麼那麼沒有耐性了?都是被喬海樓給慣的。
雖說喬海樓一直跟他說可以不用忍著,可以任性妄為,但沈垣還沒天真單純到就照著喬海樓說的去做了,那不是傻嗎?該低頭的時候,還是低頭吧。喬叔叔是厲害,可還沒強到天王老子的地步,沒辦法讓所有人都買他的賬。
喬海樓笑了,捏了捏他的臉:“真不是哄你,換在十年前,二十年前,我可能會勸你改一個。但現在我覺得不用。彆氣了。我們不改,叔叔會給你想辦法的。”
沈垣毫無頭緒,他覺得這還是因為自己閱曆太淺、經曆太少,才會被人壓著,要是喬海樓在場,未必會那麼弱勢,沈垣抓耳撓腮也想不出能怎麼解決,照著喬海樓的作風……他試探問:“你準備給公關砸錢讓他們改變主意?那、那我真開了工作室,賣得不好的話,你也不可能一直給我砸錢啊,你的錢又不是大風刮來的。”
沈垣覺得怪丟人的:“我還說拿我工作的收益出來維持基金會呢,要是開了沒多久就倒閉了,那好多人看我笑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