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垣回來了。”
王子欽抬頭望去,看到沈垣氣喘籲籲、滿頭大汗, 懷裡抱著用塑料袋裝著的好幾瓶飲料, 鼻梁上的眼鏡都歪了, 看上去狼狽不堪。
嘿,真是個傻子。讓他十分鐘內來回,還真的十分鐘內來回啊?學校的超市離操場這邊可有點遠,走路過去得要六七分鐘。王子欽看著沈垣想。
沈垣將買來的飲料遞給王子欽,和他身邊一起使喚自己的其他小少爺們, 分完以後一瓶不剩。
沈垣都分完以後才有空,給自己擦了個汗, 把歪掉的眼鏡帶回去, 大家嘻嘻哈哈, 王子欽瞧他這幅小倒黴樣就覺得很有趣,沈垣還比較講究, 他們流汗了, 手邊沒紙巾就那袖子或者衣服直接隨便一抹,沈垣居然還隨身帶著一塊手帕。
怎麼跟個娘們似的?要不要這麼講究。班上都沒幾個女生還專門帶塊手帕吧?
王子欽劈手就從沈垣的手上把這塊手帕搶了過去。
沈垣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他也沒覺得這些少爺們會稀罕他的一塊舊手帕,所以沒有防備著,輕易地被王子欽奪去了。
然後沈垣懵了:“王少,你搶……你拿我的手帕有用嗎?”
王子欽把玩著這塊手帕, 嬉皮笑臉, 又有點嫌棄地說:“沒用,我看看而已。不行嗎?”
沈垣:“那……那你看吧。我剛擦了汗, 臟的。”
王子欽看了看,這是塊舊手帕,沒什麼稀奇的,不是名牌,洗得都泛白了,一角本來寫著字,但已經洗過太多次而隻剩下很淡的印記,看得出是“沈垣”兩個字。
王子欽覺得很好笑,嘲笑說:“你帶塊手帕就算了,怎麼上麵還寫名字?你是幼兒園的小朋友嗎?”
沈垣幾不可察地僵了一僵,賠笑說:“嗬嗬,是……是我小時候,我媽媽送我的,不是名貴的東西,挺臟的,還我吧?”
王子欽想到沈垣媽媽去年過世了,心裡頓時彆扭起來,沒想到這是沈垣媽媽送他的,是不是戳到沈垣的傷心處了?即便是粗神經的王子欽也感覺到自己這樣做不太好。
沈垣的媽媽剛去世時,沈垣難過了好一陣子,他一想到那個趴在桌子上哭的沈垣就覺得心口堵塞。
王子欽便把手帕扔了回去,說:“催什麼催啊?好像我想搶你的東西一樣,一塊破手帕而已,誰稀罕啊?拿回去吧!”
但是這塊手帕太輕了,扔不過去,輕飄飄地掉在了地上,旁邊的人沒有注意到,正好經過,一腳踩在手帕上,踩出一個黑漆漆的臟腳印。
沈垣愣了愣。
王子欽也傻眼了,他心裡一個咯噔,頓時心虛起來,莫名地有點懊惱,他看向沈垣,沈垣低頭垂睫,臉上籠著沉默的影子。
沈垣沒說什麼,隻默默地彎腰撿起手帕,悄無聲息地走開,去水池那邊洗手帕。
他看上去又瘦又小,怪可憐的。
王子欽突然有種想要和他道歉的衝動,可是,他又沒做什麼,他隻是把沈垣的手帕拿去看了看,又不是故意要讓手帕掉在地上,腳印也不是他踩的。王子欽從小就沒有跟人說“對不起”的習慣。
王子欽不禁猶豫起來,身旁的人突然拉了他一下:“王少,你看什麼呢?走走走,我們打籃球去。”
王子欽就被人給拉走了,他走出幾步,還是忍不住回頭去看沈垣,他越走越遠,視野裡,沈垣瘦瘦小小的身影也離他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果然,我還是該去和他道個歉。
王子欽想折身回去,但是身邊抓著他的人無論怎樣他都甩不開,他覺得焦急起來。
“王子欽,你回不去的。”有個聲音忽地殘酷地說。
——然後王子欽醒了過來,意識到剛才的一切隻是他的一場夢。
都是年少時的事了。
王子欽才發現自己的枕頭都濕了一邊,眼角還有水漬。
他又夢見以前的事了。
這兩年他總是夢見,不停地夢見,大概是因為太過後悔。
直到沈垣真的和他一刀兩斷了,他才發現他和沈垣在一起的回憶那麼多,一直都是沈垣愛當他的小馬仔,是他纏著沈垣,逼著沈垣跟著自己。
越想越後悔。
他才發現自己以前有許多許多的機會,隻要他在那些時候伸伸手,做出了不一樣的選擇,或許現在和沈垣在一起的人就是他了。而不是那個卑鄙無恥的老男人。
可當年的他不懂事,又那般自私,硬生生地和沈垣越走越遠,以至今天這種還不如陌生人的地步。
不想那麼多了,先上課吧。
王子欽起床,去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