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宜宜說這句話之前沒有任何的緩衝,即便是樊堯之，也怔愣了兩秒。
她的意思是，老爺子的生死,現在完全掌握在他的手中。
他的任何一個決定，都將影響到對方。
樊堯之原本左手撐著下巴，右手拿著一支鋼筆，渾身帶著幾分慵懶和漫不經心,對老爺子的態度也並不熱絡。
就是一個問,一個答。
但此時，他放下了胳膊，微微坐直了兩分,整個身體也變得微微有些緊繃。
他看著鏡頭裡已經滿頭華發的老人,不動聲色地問,“爺爺現在情況怎麼樣？”
電腦對麵的老爺子以為樊堯之這話是問他的。
隻有書房的裡一人一鬼知道，這句話,樊堯之其實是問劉宜宜的。
老爺子聞言,語調緩慢地說，“爺爺沒事。”
自從那次吃飯卡住之後,他就變得小心了很多。
畢竟活到了他這個歲數之後，既不缺錢也不缺地位的,就格外惜命了。
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想再多活好幾年。
聽他這麼說，劉宜宜雙手抱胸,語氣裡帶著幾分驕矜,“隨時可能突發腦溢血,陷入昏迷狀態也算是沒事？”
下一秒，她在空中慢悠悠地飄了一個圈,“我不信他現在一點感覺都沒有。”
樊堯之薄唇緊抿。
他和家裡人的關係並不親近，唯獨和老爺子，還算是有幾分親情。
他隻有一個爺爺。
但是爺爺卻有十幾個孫子孫女。
雖然對方給予他的親情並不算多，但也是他僅有的了。
目前，不管是出於哪方麵考慮，老爺子都絕對不能出事。
這麼一想，樊堯之立即站起身。他從椅子背後拿起了外套，一邊穿一邊說，“爺爺，我現在過來一下。你在家等我。”
老爺子茫然了幾秒，沒搞懂說話說到一半，樊堯之怎麼突然就站起來了。
“怎麼了？”
樊堯之沒多說，免得因此加深老爺子的焦慮和緊張。
要是原本老爺子還不發病，一受刺激，直接發病了就不好了。
樊堯之言簡意賅道，“沒什麼，我就是想過來看看你。”
老爺子也沒多想，隻以為樊堯之是拿了莊園和筆筒後，想來他麵前儘儘孝。
其他小輩都是這樣做的。
他自然是不會拒絕來自後輩的孝心的。
雖然時間已經不早了，但是老爺子嚴肅的臉上還是露出了一個笑，“那你來吧。”
他年紀大了，每天也睡不著幾個小時，就算樊堯之不過來，淩晨十二點之前，他也是睡不著的。
掛掉視頻電話之後，樊堯之拿上車鑰匙，快速往車庫跑去。
他邊跑邊問，“爺爺大概什麼時候會發病？”
劉宜宜不緊不慢地飄在他身後。
“這可不好說，不過，本小姐可以大致猜一下。”
樊堯之立馬配合道，“那大小姐猜是什麼時候？”
劉宜宜賞了他一個滿意的眼神，直接說出了自己的推測，“大概率晚上睡覺的時候。”
很多腦溢血病人，都是在睡夢中無聲無息地去世的。
根據老爺子此刻的狀態，他應該也會是在那個時間段發病。
樊堯之看了眼時間。
晚上十點半。
希望還來得及。
等劉宜宜也跟著上車之後，樊堯之遲疑了兩秒，還是伸手給坐在副駕駛位的劉宜宜係上了安全帶。
但是安全帶從她透明的身體中穿過，完全不能發揮作用。
樊堯之微微皺眉，“安全帶不能用。”
劉宜宜一臉無所謂，“沒關係。”
樊堯之語速微微加快，“老宅離這裡有一段距離，我等會兒會直接上高速，並把車子的係統改成賽車模式。車速可能會比較快。”
劉宜宜思索了一會兒，飄到了樊堯之的頭頂，試探性地捏了下他的頭發。
她以為自己的手指會直接從對方的發絲上穿過。
但是沒有。
看來，樊堯之對她來說，確實是特彆的。
她實實在在的捏住了對方的頭發絲。
既然如此，她也就一點也不客氣地牢牢的捏住了對方的耳朵。
三四歲的孩童可以騎在父母的脖子上。
沒想到她十八歲了還能體驗一回騎彆人脖子的感覺。而且那人還不是她的父母，是一個她剛認識了幾天的青年。
不過，這主要也得歸功於她在鬼魂的狀態下，形態可以自由變換。
不然真身上場的話，她還真做不到現在這樣。
為了自己的安全考慮，她理直氣壯地捏緊狗主人的耳朵，一臉驕矜地指揮道，“開吧。”
坐在駕駛位上的樊堯之微微愣了下。
在這一刻，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捏住耳垂的手指。
如同高端玉質一般細膩的觸感，帶著幾分冰涼。
奇異的令他微微有些急躁的情緒平靜了下來。
此時，他沒時間多想民國小甜鬼的奇異之處。
下一秒，他一踩離合，跑車飛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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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坐現代跑車的劉宜宜一臉新奇地看著車窗外的景物從清晰變成模糊。
車內彌漫著她喜歡的玫瑰味。
和狗主人身上清冷的玫瑰味不同，車內的玫瑰味更甜一些，也更得劉宜宜的喜歡。
這味道令她的心情愉快了幾分。
她心思微微一轉，就知道狗主人是把她之前的話都聽進去了。
她說喜歡玫瑰味，讓他把車內香薰的味道換了，他就真的換了。
劉宜宜心下有幾分滿意。
不過，聽她話的人多了去了。以前，她的話對其他人而言就是標準，根本沒有人會逆著她的意思來。
所以，現在多了一個樊堯之，對她而言也沒有什麼特彆的。
一路風馳電掣，四十多分鐘之後，樊堯之就到了老宅門口。
他隨便將車停在了老宅門口，接著快速往老宅裡走去。
老宅裡的人看到他過來，一臉驚奇。
老爺子一共有三子四女，除了出嫁的幾個女兒之外，大兒子和二兒子兩家目前都住在老宅裡。
老三不喜歡和兩個哥哥住一塊，所以搬出去了。
樊堯之父親是老爺子的次子。
除了他自立門戶之外，他幾個繼兄繼姐也都住在這裡。
今天，他過來的時候就剛巧碰到了大哥二哥，以及大嫂。
客廳裡這幾個人對劉宜宜來說都很陌生，上次她可能是沒注意，隻注意到了上前挑釁的那個繼兄。
狗主人家裡的兄弟看樣子實在是很多。
樊堯之的二哥看到他過來，一臉不屑，“你怎麼又來了？怎麼，上次拿好處拿上癮了？”
畢竟光那個莊園，就價值不菲了。
能多拿好處，誰不拿？
樊二剛挑釁完，客廳裡就響起了一道柔美婉約的嗓音，“阿風。”
樊二顯然很給這個大嫂麵子，隻被喊了一個稱呼就直接閉嘴不說話了。
大嫂教訓完二弟，又柔柔地看向樊堯之，說，“小弟來是有什麼事嗎？爸媽這會兒還在外麵應酬。如果你是有事找爸媽的話，我可以代為轉告。”
劉宜宜一開始還以為這個說話極度的溫柔女人有幾分大嫂的風範。
但一聽到她說的話之後，她就知道自己想錯了。
她嗤笑一聲，語帶不屑，“還代為轉告？她以為她是誰呀？”
這話說的，好像樊堯之和他們不是一家人一般，硬生生地把樊堯之和他們割裂開來。
他一個正兒八經的幺子，找父母還需要大嫂代勞？
可能是因為劉宜宜現在是和狗主人一塊兒來的，所以她目前是樊堯之的視角。
也就是第一視角。
這麼一代入，就好像被大嫂排擠的人是她一般。
小祖宗活這麼大，還從來沒受過這種委屈。
聽到劉宜宜的話後，樊堯之心下笑了一聲。
他麵上冷淡地說，“不用了，我來找爺爺。”
一聽這話，樊二忍不住跳起來，他控製不住脾氣地說，“找爺爺？你果然是來找爺爺的！怎麼，你以前不是一直對家裡的東西裝作很不屑嗎？這會兒怎麼不裝了？終於露出本性了？”
樊二性子直，一向有什麼說什麼。
他看著不好相處，其實是幾個繼兄裡最容易擺平的一個。
樊堯之不想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這種爭吵上。
畢竟，時間就是老爺子的生命。
他直接繞過樊二，目標明確地往二樓的書房走去。
看到他這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樊二就忍不住朝一旁的大哥大嫂說，“你們看他這樣子！之前救了爺爺一次，他就抖起來了！”
直到這時候，樊家大哥才慢悠悠的開口說，“救了爺爺，也是他的本事。”
樊家大嫂婉約一笑，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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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樓的時候，樊堯之輕聲和劉宜宜介紹客廳裡的幾個人。
輪到樊家大嫂的時候，他頓了下，說，“大哥娶她的時候，說她的曾祖母曾經是舊上海時期有名的名媛。”
聽到這句話，劉宜宜雙手抱胸，問，“她曾祖母是誰呀？”
樊堯之記憶不差，再加上大哥不知道提過多少次，他直接就報了出來。
聽到這個名字，劉宜宜嗤笑一聲。
她一臉不以為意，“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她啊。”
樊堯之一邊快速往書房走去，一邊不動聲色地問，“大小姐認識她？”
劉宜宜微微揚起下巴，猶如一隻尾羽華麗的孔雀一般驕傲而自得，“那當然。”
樊堯之還想問什麼的時候，劉宜宜已經接著說了。
“不過呢，她那時候，連給我提鞋都不配。”
“說她是名媛，你大哥可真是抬舉她了。”
因為是同輩人，所以劉宜宜說起樊家大嫂那個曾祖母的時候，態度很是隨意。
甚至，她此刻還能清楚地回想起那人做下的各種上不得台麵的事情。
鑒於那人都已經去世多年了，劉宜宜決定還是給她留個麵子。
就不把那人搶自家姐夫，導致姐妹兩反目成仇的事情說出來了。
不過要是她曾孫女以後惹到她的話，那她可就不能保證了。
樊堯之聞言，微微怔愣。
大嫂的家世，家裡人都清楚。
她家世不差，不然大哥也不會選擇和她結婚。
然而，即便是這樣，大嫂的曾祖母竟然在大小姐麵前也什麼都不算嗎？
那當年的大小姐該有多引人注目呢？
可惜，那些都是百年前發生的事了。
他思緒下意識有些偏。
所以，那時候給大小姐提鞋的會是誰呢？
樊堯之還在思索的時候，書房已經到了。
他暫時壓下心底的種種思緒，敲響了房門。
下一秒，書房裡傳來老爺子帶著幾分虛弱的嗓音。
“進來吧。”
劉宜宜在一旁提醒道，“他狀態更差了，如果你不想他死的話，必須讓他儘快就醫。”
“好。”
樊堯之一開門，直接表明來意，“爺爺，我之前跟……學了一點中醫，我有點擔心你的身體，你現在跟我去一趟醫院吧。”